第三百三十八章:融雪时的新翅痕
雪水在砂圈上汇成细流时,光苔芽已经爬满了暖窖的门,绿绒绒的叶间缀着星星点点的光,像撒了把碎星。小姑娘蹲在芽旁,用指尖拨了拨叶上的双鸟纹——纹里的大鸟正低头给小鸟理毛,翅尖的光粉被融雪的潮气浸得发润,像蒙着层水雾。
“它们在等雪化呢。”她回头喊蚀宇,声音里带着融雪的清润,辫梢的水珠滴在光苔叶上,溅起细小的光雾。
蚀宇正往藤架上搭新的木杆,去年的旧杆被雪压弯了腰,他换了根更粗的,杆身上刻着圈圈防滑纹,像串缩小的年轮。“再等三天,”他用斧头把杆头削尖,木屑混着光粉往下掉,“雪水渗进根里,光麦树就该发芽了。”
衡生抱着捆干光苔走来,苔绳上还挂着没化的雪粒,像串透明的铃。“给暖窖门编个帘,”老人往门楣上搭绳,“别让穿堂风把新痕芽吹着,这芽嫩得很,吹坏了要蔫三天。”
沙轮子扛着桶融雪水进来,桶沿的冰碴子往下掉,在地上砸出个个小坑。“衡生前辈说这水得浇在光麦树根,”他往土里泼水,雪水渗进冻层的轻响里,混着根须舒展的微声,“化了冻,新痕才能往外钻。”
小姑娘突然想起什么,往蚀宇手里塞了块光核:“磨成粉混在融雪水里,根须肯定长得欢。”光核在他掌心滚,把他的掌纹染成淡金,像幅会发光的地图。
蚀宇没说话,只是用刻刀把光核碾成粉,往水桶里撒。粉粒遇着雪水,突然爆出层柔光,顺着水流往根须里钻,光麦树的枝干竟轻轻抖了抖,像伸了个懒腰。“成了。”他把桶递给沙轮子,指尖的温度透过木柄传过去,让那点暖在雪水里荡开。
接下来的日子,归航站像被施了魔法。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,砂圈的金光越来越亮,把光麦树的影子拉得老长;孩子们脱掉厚重的棉袄,在光苔芽旁打滚,光粉沾得满身都是,像群刚从金堆里钻出来的小泥猴;蚀宇和小姑娘则忙着修补藤架,他换木杆,她编苔绳,两人的动作越来越默契,像两只配合着筑巢的鸟。
矿镐班教师来量光苔芽的生长速度时,笑着打趣:“你们这哪是修架,是在给新痕搭戏台呢。”她指着芽尖的方向,那里的光纹正往藤架上爬,像在画戏台的轮廓,“等芽长够了,就该轮到三鸟影上台唱戏了。”
这话被来送新烤星麦饼的孩子们听了去,他们举着饼往藤架下跑,饼屑掉在光苔芽上,引得芽尖卷起来啄食,像群贪嘴的小鸟。“它们也爱吃饼!”孩子们拍着手喊,把手里的饼往芽旁塞,光粉混着饼香在空气里缠成团。
蚀宇看着那幕,往小姑娘手里塞了块烤焦的饼:“你的手艺,连芽都认。”他的声音里藏着笑,耳尖被融雪后的阳光晒得微微发红。
小姑娘的脸腾地红了,把饼往光苔芽旁放:“给它们补补力,好快点爬上架。”她偷偷看了眼蚀宇,发现他正盯着芽尖笑,那笑比阳光还暖,让她突然觉得,这融雪的春天,连风都带着点甜。
光苔芽爬满藤架那天,归航站飘起了光粉雨。叶间的双鸟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把藤架裹成个绿绒绒的光笼。三鸟影从暖窖里飞出来,落在笼顶,大鸟展开翅膀护着小鸟,小鸟的爪抓着藤架的木杆,小小鸟在中间钻来钻去,把影和藤缠成个圆。
“是‘登台影’!”衡生拄着拐杖赶来,往藤架下撒了把账珠粉,“这影要在架上待满七天,才能把光苔芽的暖吸进刻痕里。”
玉鸟从回音谷飞回来时,腿上绑着个小布包,里面是老伙计们绣的帕子,帕上的三鸟纹针脚粗糙却透着股劲,像群要从布上飞出来的活物。“老人们说,”玉鸟的光珠里映出老伙计的笑,“影登台了,情就藏不住了,这痕啊,能暖透归航站的每块石头。”
接下来的七天,归航站的人都围着藤架转。矿镐班教师用声纹仪记录影的光频,发现每天的频率都在变,像首没谱的歌;孩子们往藤架上挂自己刻的鸟形木牌,牌上的歪鸟和影里的鸟挤在一起,像个热闹的鸟窝;蚀宇和小姑娘则忙着给新痕玉抛光,他磨大鸟的翅膀,她擦小鸟的爪,光粉在两人指间流动,像条暖融融的小溪。
第七天傍晚,登台影突然爆开,化作无数只小光鸟往光苔芽里钻。藤架上的叶瞬间亮了起来,双鸟纹和三鸟影融在一起,在架上织出幅巨大的鸟群图,连砂圈的光都跟着晃,像在给这幅图镶金边。
“成了!”衡生的声音带着颤,“新痕长够了暖,该刻今年的新翅了!”
蚀宇把新痕玉从暖窖里取出来时,玉上的刻痕正往外冒光,大鸟的翅尖缠着圈光苔纹,小鸟的爪下多了片光麦叶,像把整个春天都刻进了玉里。小姑娘往玉上撒了把融雪水和光核的混粉:“这样新翅就能长得更有力。”
蚀宇看着她的动作,突然往玉的留白处刻了道弧线,像只正要展翅的新鸟。“给明年留的,”他低声说,“等明年,就让它也加入这鸟群。”
小姑娘的眼眶一热,往那道弧线旁刻了个极小的归航印——是她和他的合印,一半直一半歪,像在给这只新鸟盖个戳。“拉钩,”她伸出小指,“明年谁也不许忘。”
“拉钩。”蚀宇的小指勾住她的,指尖的温度烫得像融雪后的阳光。
光苔芽的叶在晚风中沙沙响,像在替他们数着日子。藤架上的鸟群图还在亮,新痕玉的光还在流,融雪的水还在砂圈上淌。小姑娘摸着掌心的合印,突然明白所谓春天,从来不是雪化了就结束,是光苔芽爬满藤架的韧,是登台影爆开成鸟群的暖,是刻痕里藏着的、对明年的盼。
蚀宇往她碗里舀了勺新熬的光苔粥,粥里飘着片光麦叶,叶上的双鸟纹被煮得发透,像两只在粥里游泳的鸟。“快吃,”他说,“吃完得给新翅痕画草稿,今年要刻大鸟教小鸟飞,翅尖得刻得有力些。”
小姑娘舀了勺粥递到他嘴边,甜香在两人之间漫开。她知道,这新翅的痕会一直刻下去,夏天的藤架上会有它们展翅的影,秋天的账珠里会有它们飞翔的印,而那些藏在融雪春光里的盼,会像这碗粥一样,永远热着,永远甜着,永远在彼此的牵挂里,长出更有力的翅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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