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青妩指尖骤然掐进掌心,萧承的话扎进耳膜,羞耻与恐惧让她忍不住干呕。
他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,眼神隐在黑暗中,声音低沉而沙哑:“姐姐,佛祖会保佑你的。”
“也保佑我们。”
孩子,又是孩子……即便此刻在说下药的事,最终还是会绕到这个话题上。
她的眼泪渐渐干了,明明该哭的。就像方才他触碰她时,她不自觉地落泪那样。可此刻眼眶干涩得发疼,竟挤不出一滴泪来。
季青妩恍惚地想,或许眼泪也是有灵性的。它们知道什么时候该流,什么时候该藏。
对这样一个人,遇到这种事,连眼泪都知道,该省着用了。
她抬起眼,萧承正专注地看着她,像是怕她会寻死。
可笑,她怎么会死呢?她要好好活着,等着他遭报应。
“萧承……就算我嫁给你,我也永远、永远不会给你生孩子。”
没有犹豫的,男人嗤笑了声,“随你。”
他听到了更重要的,嫁给他?
萧承抬起头来,“所以,可以大婚了,是吗?”
绸带从手上、腰上一圈圈脱落,方才缠绕时有多慢条斯理,此刻解开就有多急切。
仓促,一切都是那么仓促。
尽管已经是深夜了,尽管这日子并不是个好兆头,甚至不会有宾客。
但萧承还是让暗卫提前去备所有的东西,他要和她大婚。
院中,季青妩看着漆黑中不知道在哪里的暗卫,拧眉重新倒进他臂弯里,有些烦躁:“我困了。”
萧承将大氅裹紧,喃声:“骑马回去,骑马就不困了。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。
季青妩听着他剧烈的心跳,一掌搭在他肩上的咬痕处,咬着牙:“骑马冷。”
萧承心中又泌出热意来,“抱着我骑马...就热了。”
马车回到西山别院时,天已大亮。季青妩蜷在萧承怀里,睡了一路。
回到屋中,丫鬟就来说大婚的陈设已经备好了。
萧承抱着她,从窗口望出去,院中红绸翻飞,喜字灯笼在晨风中摇曳。
黄昏才行礼,所以整个白天都成了黏稠的等待。
天色渐渐暗下来,吉服送来时,萧承正在给季青妩擦泪。她想了想,还是觉得很委屈,那泪水便又止不住了。
萧承前脚还没擦干净,后脚新的泪珠又滚下来。那些泪像是落不尽似的,绵绵而来。
“怎么还哭?从醒来哭到现在,眼睛都要泡皱了。”
他索性不擦了,倚在梳妆台上瞧她,眼睛生得大,泪却也多。
哭吧,哭好,别人家的新娘子大婚时也哭呢。
季青妩抽噎着说不出话。她知道自己这委屈来得没道理,明明是被逼着成亲,可忽然觉出自己像是真要嫁人的小女儿情态,眼泪便止不住想出来。
等到严嬷嬷来催,季青妩愣了愣。她转过头来,发现萧承还倚在梳妆台上,也不给她擦泪,也不说话,只灼灼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。
倒是严嬷嬷与春芽对视一眼,殷勤地给她上妆,说:“昨儿半夜老奴睡得正香,忽地就上了马车,还以为闹贼了,可回过神来又不是,总不能那贼把老奴与春芽偷了来,驾车的奉原大人就说小姐要成亲了,可把老奴惊得...”
说着,严嬷嬷偏头瞥了一眼梳妆台,见男人姿态闲适地坐在那儿,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妆台,正定定地看着自家小姐。而小姐呢,好像被看得有点恼,撅着嘴,低着头,泪还挂在睫毛上。
严嬷嬷眼中闪过精光,她松了口气,又捏了帕子蘸了玫瑰水轻轻按在季青妩眼睑上,“小姐,为着您面子好看,这泪啊,还是要擦的。”
春芽想起什么,忽然捂嘴大笑:“昨晚上,嬷嬷连鞋都丢了一只呢。”
季青妩心头一暖。严嬷嬷和春芽都是自幼服侍她的人,萧承竟捉了她们来陪她。她偷眼去看他,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。
梳妆台上男人还是随意坐着,嗤笑了声,“别人家新娘子哭是舍不得爹娘,阿妩这珍珠泪......是舍不得那些皮尸?”
他是在笑她。季青妩更委屈了,瞪他。
男人嘴角微微翘起,“这么喜欢哭,嫁给我,日日同榻同眠,岂不是要哭死?”
语气戏谑,又轻佻。
“那倒不会,”她扫他一眼,“说不定是你哭。”
“那,为夫等着。”
萧承笑意大盛,他起身,从严嬷嬷手里接了帕子,严嬷嬷与春芽识趣地退了下去。
铜镜里,映出男人与女子的轮廓,他手抚在她脸上,不经意地掠过她的眉梢、眼角、唇边。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,季青妩微微拧眉,又听他低低道:“现在就把金豆子掉光了,待会洞房时哭什么?”
大婚礼仪繁杂,从醒礼开始,便由严嬷嬷领着沐浴更衣、梳妆开面。直到成亲仪式完成,季青妩坐在喜床上,脑子里仍是浑噩混沌、空白一片。
红盖头隔绝了所有。
她盯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双手,听着那由远及近沉稳的脚步声,觉得好诡异,她怎么就真的坐在这里等着他掀盖头?
那人行至她面前,喜帕下出现一双玄色锦靴。萧承俯身,隔着喜帕,季青妩只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酒香。
“姐姐。”
盖头撩起,红烛燃燃。萧承眼带笑靥,一身大红喜袍,束发戴冠,雍容倜傥。
更诡异了。竟有些羞涩。
红烛爆了个灯花,季青妩才又低下头。
往常见他穿过靛青色以及其他颜色,最常穿的便是玄色,各有各的特色,头一次见他穿红色,竟也是好看的,这抹艳烈与他也是相称的。
萧承瞧着她这副羞涩模样,俯身用玉如意轻挑起她下巴:“我们是正经夫妻,姐姐想看多久便看多久。”
合卺酒的空杯被扔在地毯上,萧承便抱着她,滚在了榻上。
红烛燃燃,人影灼灼。
几经辗转,季青妩早已力竭睡了过去,萧承却愈发清醒。
如今他们是拜过天地的正经夫妻。往后她该唤他什么?
夫君?太见外了。也太过寻常。
二郎?太文绉绉、轻飘飘的。
至于其他的…
说来说去,还是叫名字最动听。
那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,总带着几分咬牙切齿,却又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……情愫?
“阿妩,”他俯身轻咬她耳垂,“叫我名字。”
怀里的人儿,早已累得睡过去,他再次没入。
季青妩睡得迷迷糊糊,在梦中蹙起眉头,只觉得耳边有阵吹气,热热的,胀胀的,撩拨着,撩拨着,便不知在何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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