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像一道惊雷，狠狠砸在舒梅心上。
她先是一怔，随即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诞的事情，胸口剧烈起伏，眼底的怒意褪去几分，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难以置信，“一见钟情？你……你对我一个鬼一见钟情？”
她猛地笑了起来，眉眼间的冷厉都染上了几分失态：“笑话！真是天大的笑话！我活了数百年，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鬼说一见钟情！你信不信，你再敢胡言乱语，我现在就杀了你！”
说着，舒梅周身的鬼气骤然暴涨，隐隐凝聚成一柄纤细的鬼刃，锋芒直指汪晓的眉心，语气里的杀意毫不掩饰。
汪晓见状，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心痛，他缓缓垂眸，语气悲凉：“姑娘要杀便杀吧。今日能再见到姑娘，能把心里话对姑娘说出口，我已经心满意足，死而无憾了。”
他微微扬起下巴，露出脖颈间清晰的脉络，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，眼底的“深情”与“绝望”交织，演得十足真切。
舒梅握着鬼刃的手猛地一顿，到了嘴边的呵斥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她看着汪晓这副模样，心头莫名一乱，杀意竟消散了大半。
刚才的怒意、嘲讽，此刻全都搅在一起，化作一团难以言喻的慌乱。
她素来冷厉果决，何时被人这般直白又深情地告白过？
她怔怔地看着汪晓，眼前这人容貌英俊，即便被反绑着手，周身也难掩内敛的气场。
而且，能突破阴域外围三层守卫，悄无声息抵达核心，绝非等闲之辈。
这样的人，怎么会对自己一个鬼一见钟情？
是戏言，还是另有所图？
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翻涌，让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握着鬼刃的手缓缓抬起，又重重顿住，最终只能死死攥紧，却始终没能落下。
良久，舒梅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心底杂乱的思绪，眼神渐渐恢复清明。
她瞥了眼身旁神色各异的鬼属，摆了摆手，语气恢复了几分冷厉：“你们先下去，没有我的命令，不许进来。”
“是，舒梅大人！”为首的高阶鬼属虽满心疑惑，却不敢多问，连忙带着一众鬼属躬身退下。
临走前还不忘警惕地看了汪晓两眼，终究还是乖乖退出了竹舍，顺手合上了门帘。
竹舍内瞬间安静下来，只剩下茶香袅袅，以及微妙的气息。
舒梅重新调整好心态，目光落在汪晓身旁的白雪身上，又转回头看向汪晓，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冷淡，“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，可我长得，还没有你边上这丫头好看吧。”
她这话倒是实话，白雪生得娇俏灵动，眉眼间满是少女的鲜活，而她常年身处阴域，周身萦绕着冷意，容貌也算不上顶尖。
汪晓闻言，脸上重新绽开笑意，眼底的深情褪去，多了几分坦然的真切：“那不一样。白雪是萝莉，娇俏可爱，而你是御姐，清冷凌厉，自带风骨。我个人，向来偏爱御姐这一款。”
“御姐？”舒梅愣了愣，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意思，可看着汪晓眼底的坦荡，再联想到他方才的话语，脸颊瞬间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。
不过，红晕刚泛起，便被她强行压下，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怒意，“口无遮拦！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？”
“我说的是实话。”汪晓笑了笑，语气轻松。
话音落下，他被鬼绳反绑的手腕微微一用力，那看似坚韧的鬼绳，竟在这力道下断裂开来，碎成几段落在地上。
他缓缓站直身子，活动了一下手腕，周身的气场彻底释放开来，让整个竹舍的空气都微微凝固。
白雪见状，眼底的戏谑再也藏不住，周身瞬间溢出蓝色的妖气，缠绕在手腕的鬼绳同样不堪一击，被妖气震得粉碎。
她也学着汪晓活动了一下手臂，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，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。
舒梅脸色骤变，猛地后退一步，眼底满是惊愕，厉声质问道：“你们……你们竟然一直在故意示弱？”
她万万没想到，汪晓、白雪一直在演戏，连被俘虏都是刻意为之。
再反过来想起自己刚才的慌乱，此刻竟像是个笑话。
“算不上装，只是想省点麻烦。”汪晓缓缓开口，语气平静，多了几分郑重，“我们没有恶意，只是想见一见沈清沅，与她谈一件事。”
“谈事？”舒梅回过神来，眼底的惊愕渐渐被怒意取代。
她死死盯着汪晓，周身的鬼气愈发浓郁，“你耍了我，擅闯阴域核心，还敢说没有恶意？我看你根本就是来挑衅的！”
她的怒意，一半是因为被汪晓戏耍，觉得丢了颜面。
另一半，是因为汪晓来历不明，擅自闯入沈清沅的地界。
身为沈清沅最信任的人，她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。
汪晓摇了摇头，语气依旧平静，“我没有挑衅的意思。我只是不想一开始就剑拔弩张。我找沈清沅，确实是为了谈一件大事。为了表达我的诚意，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。那就是，我要收编整合湖州所有阴域，成为湖州阴域之主。而沈清沅，以及你们灵汐府，就是我第一个想要收编的对象。”
“放肆！”舒梅怒喝一声，周身的鬼气瞬间暴涨，指尖的鬼刃带着凌厉的锋芒，直直朝着汪晓刺去，“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，竟敢觊觎醐州阴域之主的位置，还敢打大人的主意！今日我便替大人除掉你这个狂妄之徒！”
话音落下，舒梅的身影已然掠到汪晓面前，淡青色的鬼刃划破空气，发出尖锐的风声。
鬼气所过之处，连桌上的茶水都泛起了细密的涟漪。
汪晓不慌不忙，脚下轻轻一点，身形便巧妙地避开了这一击，抬手伸出一根手指与舒梅的鬼刃碰撞在一起。
“铛！”
相互碰撞，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之声。
鬼气交织，瞬间扩散开，将竹舍内的桌椅震得微微晃动。
两鬼你来我往，身影在竹舍内快速交错，声响不绝于耳，气场交锋间，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。
而一旁的白雪，却半点没有插手的意思。
她瞥了眼缠斗在一起的汪晓和舒梅，眼底满是看热闹的兴致，自顾自地走到茶桌前，拿起桌上摆放的鲜果，随手擦了擦，便大口吃了起来。
看着汪晓巧妙避开舒梅的攻击，她嘴里塞满了水果，含糊不清地喊道：“汪晓哥哥，加油啊！”
见汪晓凝聚鬼气，反手一击，将舒梅逼得后退两步，白雪拍手叫好：“汪晓哥哥好棒！再用力点！把她拿下！”
她一边吃着水果，一边煽风点火，语气里满是戏谑，全然不顾此刻竹舍内剑拔弩张的氛围，反倒像是在看一场热闹的好戏。
舒梅被白雪的喊声搅得心烦意乱，招式间不由得多了几分急躁，她怒瞪了白雪一眼，却被汪晓抓住破绽，直逼面门，吓得她连忙侧身躲闪。
发丝被鬼气扫过，断落几缕，落在地上。
“你还敢分心？”汪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语气带着几分调侃。
舒梅心头一怒，强行压下心底的烦躁，眼底的冷意更甚，周身鬼气再度暴涨，与汪晓的鬼气死死纠缠在一起。
一场更激烈的交锋，在竹舍内悄然展开。
舒梅眼底翻涌着怒意，手中鬼刃凝聚起全身残存的力道，朝着汪晓横扫而去。
鬼风呼啸间，连竹舍的门帘都被吹得猎猎作响。
她招招狠辣，招招直奔要害，显然是被汪晓的戏耍激怒，只想尽快制服这个狂妄之徒。
可汪晓依旧游刃有余，脚下步伐轻盈，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凌厉的攻势中穿梭，始终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。
他从未主动出击，只在舒梅的鬼刃即将及身时，才轻轻一躲，让她每一击都如同打在棉花上，有劲无处使。
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动真格，一来是不想轻易伤了沈清沅身边的人，免得后续谈判受阻；二来，也只是想试探舒梅的真实实力，摸清沈清沅手下的底细。
缠斗半刻，舒梅额角渗出细密的魂雾汗珠，周身鬼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了下去，招式也没了最初的凌厉，变得有些散乱虚浮。
一番猛攻早已耗尽她大半鬼力，此刻每一次挥刃，气息愈发急促。
汪晓将这一切看在眼里，眼底掠过一丝了然，不再刻意拖延。
趁着舒梅拼尽全力甩出一记劈砍，身形因力竭而微微失衡的瞬间，他脚下猛地发力，身形骤然一闪，如一道黑影般欺至舒梅身前，不等她反应过来，抬手便是一道轻柔却极具穿透力的鬼气冲击。
这一击，他收敛了九成鬼力，只用了一成力道，刚好能震开她，却绝不会伤她分毫。
“嘭！”
轻微的气爆声响起，舒梅只觉得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撞上胸口，浑身一轻，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飘飞出去。
她下意识地稳住心神，强压下体内翻涌的气息，身形在空中轻盈一旋，长发随动作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，恰好稳稳落在了她品茶时所坐的凳子上。
一旁的白雪刚吃完手中的鲜果，见舒梅落坐，眼睛一亮，飞快拿起一个刚剥好的橘子，殷勤的递到舒梅面前，“咳咳，舒梅姐姐，别气别气，吃个橘子润润喉。”
舒梅正心头憋闷，看着白雪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，再想起自己刚才的狼狈，眼神骤然一凛，抬手便是一巴掌，狠狠拍在白雪手中的橘子上。
“啪嗒”一声，橘子被拍落在地，果肉溅得满地都是。
白雪脸上的笑意瞬间垮掉，委屈地嘟了嘟嘴，小声抱怨：“哎呀，真是的，不识好人心！好心给你吃橘子，你还凶我！”
舒梅懒得理会她的抱怨，怒火愈发浓烈。
她身为沈清沅身边最得力的人，竟被一个不明来历的陌生人戏耍、压制，这让她颜面尽失。
她猛地站起身，不顾体内残存的虚浮，再次眼神猩红地朝着汪晓再度冲去。
哪怕力竭，她也不肯轻易认输。
这一次，汪晓没再纵容她。
看着她冲来的身影，只是淡淡站在原地，右手微微抬起，伸出一根手指，指尖萦绕着一丝极淡的黑色鬼气，静等她上前。
舒梅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，不等她看清汪晓的动作，胸口便被手指轻轻点中。
她浑身一麻，体内残存的那点鬼气瞬间溃散，四肢百骸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，身体一软，重重瘫倒在地上。
沉闷的声响在竹舍内格外清晰。
舒梅瘫坐在地上，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，瞳孔微微收缩，声音带着几分颤抖：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
此刻，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，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是汪晓的对手，对方一直在陪她玩，就像猫捉老鼠一般。
可她竟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摸清，甚至连对方是什么种族都一无所知。
汪晓看着她这副模样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笑，脚步轻缓地走上前，语气轻松：“都跟你交手这么半天了，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？”
舒梅猛地瞪大眼睛，像是想到了什么，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，声音里满是震惊：“你……你也是鬼？”
刚才交手时，她只觉得汪晓的气息诡异，却从未往这个方向深想。
毕竟，能有这般强大实力，又能在阴域来去自如的鬼，她几百年来都从未见过。
这也只有一种解释，面前的这个男人，是一个外来的鬼。
汪晓轻轻点头，眼底带着几分坦然，语气笃定：“是的，你猜的没错。我和你一样，也是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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