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J的清晨带着一丝凉意,空气里浮动着湿润的泥土气息。
东三环外的写字楼群在薄雾中若隐若现,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,轮廓模糊却透出沉静的力量。
天光尚未完全铺展,城市仍处于半梦半醒之间,只有零星的车灯划破寂静,如同暗夜遗落的星子。
一辆黑色宝马缓缓驶入地下车库,轮胎碾过潮湿的地面,发出轻微而规律的沙沙声。
它稳稳停在“静夜思资本”专属车位前,车牌被雨水打湿,反着微光,映出上方铭牌上那三个字:静夜思。简洁得近乎冷峻。
车门开启,丁元英推门下车。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羊绒风衣,领口微扬,遮住了下颌线条,也掩住了眼底那一抹难以掩饰的倦意。
昨夜他刚从大理飞回,航班延误近两个小时,落地时已是凌晨一点。他在飞机上没有合眼,全程都在翻阅一份关于内蒙古长调录音的数据分析报告——那是“文明之壤基金”最新启动项目的原始资料之一。
他的脚步稳健,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清脆而孤独。电梯门无声滑开,映出他略显清瘦的身影。镜面般的金属壁反射出他眉宇间的沉思,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他肩头,而他早已习惯这种重量。
电梯直达28层。
走廊尽头,“静夜思私募基金管理有限公司”的铜牌悬于门侧,字体极简,无多余装饰,甚至连公司LoGo都未曾镌刻。这是一家不对外挂牌、不公开募资的特殊机构,股东众多,注册地在开曼群岛,但实际运营扎根于中关村腹地,专注于长期价值型资产配置,尤其关注文化底层资产与可持续技术交叉领域。
推开玻璃门,办公室豁然开朗。开放式布局让视线得以自由延展,中央是一块巨大的弧形屏幕,横跨整面墙,实时滚动着全球气候异常数据、语言濒危指数、非遗传承人年龄分布等非传统金融指标。
这些数字跳动如脉搏,记录着文明正在悄然流失的呼吸。
墙边陈列着几件来自不同民族的手工艺品:一把云南彝族火镰,黑铁打造,表面布满岁月蚀刻的纹路;一顶蒙古族银冠,镶嵌着绿松石与珊瑚,曾在草原婚礼中见证过世代更迭;还有一段湘西苗绣残片,针脚细密,图案是古老的图腾蛇鸟相缠,这些都是团队实地调研时带回的“非标资产样本”。它们不是投资品,而是信物,是某种即将消逝的声音的实体化身。
“早。”肖亚文迎上来,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,杯沿留下淡淡的唇印。
她穿着剪裁利落的深灰西装裙,发髻低挽,耳坠是极简的钛金几何体,眼神清明,步伐坚定。作为总经理,她是这座精密机器的主轴,既懂资本市场的冷酷规则,也理解丁元英口中“那些无法定价的东西”的重量。她跟随丁元英已十六年。为私募基金立下汗马功劳,最重要的是为丁元英生了一个已经十三岁的儿子丁勇。
丁勇也是丁元英平行世界的儿子,也就是穿越前的世界。简单点说,肖亚文把儿子的名字和丁元英前世的儿子名字重名。这是肖亚文的高明之处。
而芮小丹更为出奇,把她和丁元英生的儿子的名字取为丁小峰。丁小峰是丁元英穿越前的名字,这两个女人,把丁元英回归的路,堵得严严实实……
“会议纪要已经整理好了。”她将平板递过去,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“文明之壤那边反馈很好,四号项目‘童年之声’上线七十二小时,上传量突破十一万条,覆盖五十三个方言区,其中包含十七种濒危方言。”
丁元英接过平板,指尖轻点屏幕,调出一组热力图。地图上,南方丘陵地带亮起密集的红点,那是孩子们用家乡话朗读童谣的声音数据采集点。“孩子?”他问。
“是的,”肖亚文点头,“我们与三百所乡村小学合作,鼓励学生录制祖辈教给他们的儿歌、谚语、睡前故事。系统自动标注语音特征、语速、情感倾向,并生成方言演化模型。”
丁元英沉默片刻,目光落在屏幕上一条曲线波动剧烈的数据上:“湖南通道县,侗语童谣《月光走》单日上传量激增?”
“当地一位退休教师组织了‘家庭录音夜’活动,带动全村参与。”肖亚文嘴角微扬,“她说,‘如果我们的孩子不再说侗话,那月亮照进屋里的声音,也会不一样了。’”
丁元英轻轻颔首,眼中闪过一丝温润的光。他知道,真正的文化保存,从来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,而是活在血脉中的记忆。
“我们自己的基金呢?”他转向正题。
“净值稳定。”肖亚文说,“上季度回报率4.1%,低于行业平均,但波动率仅为0.3。投资人没有异议——毕竟他们签的是三十年封闭期协议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压低:“只是有些人开始问,为什么要把这么多资源倾斜给一个非营利机构。”
“因为他们还不懂。”丁元英走到窗前,望着远处工地上升起的塔吊。晨雾渐散,阳光穿透云层,洒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之上。“我们在做的不是捐赠,是建立反脆弱的文化基础设施。当所有人都能模仿贝多芬时,唯一真实的,是那个牧民在风雪里唱给马听的歌。”
那一刻,他的声音很轻,却像钉子一样扎进空气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肖亚静走进来,手里抱着一叠文件,眉宇间透着干练与沉静。作为投资总监,她负责筛选每一个进入基金视野的项目,标准严苛到近乎偏执。她毕业于清华建筑系,后转攻文化遗产保护,选择和姐姐一起,也是有原因的。
“刚收到内蒙古那边的初步采样。”她打开笔记本投影,一道蓝光投射在墙上,“长调史诗《戈壁行》前三段已完成数字化捕捉,频谱分析显示其泛音结构复杂度远超预期,某些喉音频率甚至接近次声波范围,可能与蒙古高原的地磁环境有关。”
画面切换,出现一段视频:苍茫戈壁,一名年逾七旬的老牧民盘腿坐在毡帐前,双手轻抚膝盖,闭目吟唱。风掠过草尖,吹动他花白的胡须,歌声低沉悠远,仿佛从大地深处涌出。
“他是目前唯一能完整演绎这部史诗的人。”肖亚静说,“我们建议立即启动声纹基因库计划,对他进行全息建模,并同步采集周边生态环境音频,构建沉浸式还原场景。”
丁元英凝视着屏幕,良久未语。
他知道,这样的声音一旦消失,就再也无法复原。不是因为技术不够先进,而是因为那种与土地共生的情感联结,早已断裂。
“批准。”他说,“预算翻倍,优先级调至S级。”
肖亚文看了他一眼:“这意味着本季度其他两个科技类项目要暂缓。”
“暂缓。”丁元英语气平静,“未来可以等,但老人等不了。”
办公室陷入短暂的安静。只有弧形屏幕上,数据仍在无声流淌:全球每两周消失一种语言,每年有超过两百项非物质文化遗产濒临灭绝。而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,一个孩子的录音正在上传成功——标题是《奶奶教我的温州话童谣》。
肖亚静合上电脑,轻声道:“有时候我在想,我们是不是太理想主义了?”
她知道,私募基金就是为扶贫而生。这里的扶贫,不单单是王庙村了,那个神话已经扩大到无穷大了。
“也许吧。”丁元英转身,走向自己的办公区,“但总得有人去做那些‘不划算’的事。否则,等到一切都变成数据的时候,我们拿什么告诉后代——你们曾经拥有过怎样的灵魂?”
窗外,朝阳终于冲破云层,照亮整座城市。楼宇之间的缝隙里,新一天正式开始。
而在某处服务器深处,一段古老歌声正被永久封存,等待未来的耳朵重新听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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