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知远知县听闻凌云那番“养寇自重、难堵众口”的苦谏,面皮先是涨得通红,随即竟似修炼了什么高深内功一般,转为一种羞怒交加的紫胀之色!他猛地一拍案几,怒喝道:“混账!在你心中…本官…便是这等…贪赃枉法、罔顾名声之辈吗?!”
这一声怒喝,如同晨钟暮鼓,瞬间将凌云从邀功请赏的美梦中惊醒!他悚然一惊,冷汗微冒,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。以他这段时间的观察,这位王知县虽非圣贤,但相较于实利,显然更看重官声政绩,对于银钱的态度向来是“你送我可收,不送亦不求”,颇有几分清流架势。自己怎会一时糊涂,以为他几日不见就转了性子?
仗着自家远房表妹给王知县作妾的这层微妙关系,凌云连忙躬身请罪,语气转为困惑与恳切:“下官失言!罪该万死!只是…下官愚钝,实在不解其中深意…恳请大老爷…明示!”
王知远见他认错态度尚可,怒气稍缓,冷哼一声,解释道:“本官并无他意!是那黄婆神庙的庙主…自己寻上门来,言明愿捐输五千两白银入库,唯有一个条件…”他顿了顿,语气带着一丝荒谬:“…便是要求县衙…对此番州城之人在长街强揽生丝之事…袖手旁观!任由他们…折腾抢购!”
“什么?!”凌云闻言,简直是目瞪口呆,难以置信!“任由他们抢?这…这庙祝莫不是疯了?别人将生丝原料抢购一空,本地机户无米下炊,他这行业会首…喝西北风去吗?”
庙祝既是行业推举的会首,这五千两捐银,想必也是各家商户凑份子而来。如今的情况竟是:因南方大旱,州城丝织业原料短缺,州城大商家派人来宁海县抢购;而宁海本地的丝织行业,非但不阻止,反而出巨资请求官府不要干涉,任由对方抢购!这…这到底是图什么?凌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。
王知远似乎想到什么,又补充道:“庙祝还特意强调,此事需得保密。若走漏了风声,则捐银之事…即刻作废!”他瞥了凌云一眼:“因维持长街治安是你的份内职责,故此事…需与你通个气。人,必须放。”
听到“五千两”这个数字,凌云心中又是一动。商人逐利,锱铢必较。他们敢拿出五千两,而非五百两,来促成此事,只能说明…他们对此举所能带来的回报,有着绝对的信心!其利润…必然远超这五千两之数!这背后,定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商业阴谋。
王知远看着凌云脸上神色变幻,知其仍在纠结那点“捕盗政绩”,不由得不屑地撇撇嘴,训诫道:“凌云!你既已为官,眼光便不能只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得失!需从全局考量!说白了,此事无非是商场之上尔虞我诈、利益输送的那点把戏!但于我宁海县而言,州城商人抢购生丝,银钱仍是流入本县,本地机户短期内虽受挤压,却也得了高价,而县衙…更是平白得了五千两的税银入库!于我县利益并无大碍,反有实利!何乐而不为?”
他压低了声音,推心置腹道:“整个宁海县,一年税银的考成额度,不过十万两上下。明面上,上官不要求你多收,以免落下‘苛征’的恶名。但潜规则里,若能超额完成,尤其是…以‘商户踊跃捐输’、‘商业繁荣’等光明正大的名义超额…这…便是考核卓异、得以升迁的重要依仗!这五千两,便是平白多了总额的百分之五!堪称…雪中送炭!你…明白否?”
凌云听到这里,豁然开朗!原来如此!知县站的层面,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治安好坏、盗贼多寡,而是着眼于全县的“钱袋子”和自身的“政绩单”!只要大局有利,些许“治安小患”,完全可以牺牲!这五千两白银,才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!
“下官…明白了!”凌云心悦诚服地躬身道。但转念一想,还是有些不甘心,试图做最后争取:“大老爷明鉴!只是…这人…昨日刚大张旗鼓地抓进来,若今日便轻易放出…官府威严何在?能否…迟放两日?稍作惩戒,也好堵众人之口?左右…不差这几天…”
王知远闻言,把眼一瞪,刚才凌云劝谏他的话原样奉还:“岂有此理!尔欲养寇自重,待价而沽乎?!”
凌云顿时尴尬不已,连忙狡辩:“下官不敢!只是…只是觉得…如此方能…稍稍维护官府颜面…”
王知远听了这个理由,倒是沉吟了一下,觉得似乎有点道理,便挥挥手道:“罢了!随你处置!总之,尽快将人打发出境,莫要横生枝节,误了捐银大事便可!本官只要见到税银入库!”
“下官遵命!”凌云连忙应下。
“嗯,”王知远点点头,又道:“接下来几日,你便留在县衙官署候命,暂莫回长街镇了。还有两桩迎送事宜,需你出面操办。”
“请大老爷示下。”
“一是老大人近日要返回京城了;二是国清寺的了空大师与白云观的青松道长,不日也将抵达,勘察‘祈雨显灵’的缘由。此二事,皆需体面,不可怠慢。”王知远吩咐道。
“下官明白,定当妥善安排!”凌云领命。
“好了,你去吧。就在衙内候着,事毕再回巡检司不迟。”
“是,下官告退。”凌云躬身退出书房。
走出二堂,被夜风一吹,凌云才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。方才一番交锋,虽被训斥,却也窥见了更高层次的官场逻辑,心中五味杂陈。然而,一想到王知县最后让他留在县衙的安排,另一股兴奋又涌上心头——今晚,终于不用再回去面对那位“木头夫人”了!
他几乎是脚下生风,迫不及待地赶回吏舍。
推开院门,只见王珏正坐在灯下做针线,小荷在一旁玩耍。见他回来,两人皆是一喜。
“老爷回来了!”小荷雀跃道。
王珏放下手中活计,起身相迎,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:“老爷今日辛苦了。”
看着王珏娇小玲珑的身躯和灯下温婉的容颜,凌云只觉心中燥热难耐,几日来的压抑瞬间爆发!他哈哈一笑,竟当着小荷的面,一把将王珏拦腰抱起!
“啊!”王珏惊呼,俏脸绯红,粉拳轻捶他胸口:“老爷!快放我下来!小荷看着呢!”
凌云抱着她便往内室走,坏笑道:“看着便看着!老爷我今晚便要好好慰劳慰劳我的珏儿!”
王珏挣扎着,又是害羞又是无奈,急中生智,附在凌云耳边低声道:“老爷…别…别闹…奴家…奴家身上…不便…”
“不便?”凌云脚步一顿,疑惑地看着她。
王珏红着脸,声如蚊蚋:“…是…是月事…来了…”
凌云闻言,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,满腔热情被浇灭大半。他悻悻地将王珏放下,郁闷道:“怎地这般不巧…”
王珏整理了一下衣衫,看他那副沮丧模样,又是好笑又是心疼,依偎到他胸前,软语道:“老爷若实在…憋得难受…要不…去找…她?”她指了指一旁早已羞得满脸通红、躲到角落的小荷。
凌云瞥了一眼尚未完全长开的小丫头,摇头道:“胡闹!我岂是那等摧残祖国花朵之人?”
王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,又道:“那…老爷还有个选择…去找…你的老相好…赛金花姐姐?”
凌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:“逢场作戏罢了。若只为泄火,满城妓家,我何处不可去?”
王珏却轻轻摇头,语气带着几分认真:“不一样的。老爷,妾身看得出来…赛金花姐姐…对老爷…是真心喜欢…并非全然虚情假意。”
“真心喜欢我?”凌云闻言,不由得愣住了。他仔细回想与赛金花的几次接触,除了互相算计、利益交换,似乎…并无多少温情时刻?他真没看出什么“真心”。
然而,被王珏这么一说,他心中却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。前世他太过平凡,从未被女性如此明确地“喜欢”过。穿越至此,虽经历了种种,但大多如同演员在舞台上表演,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,感情…似乎一直是缺失的一环。此刻,突然被自己的小妾告知,可能有一个女子(尽管出身风尘)真心喜欢自己…这种感觉,既荒谬,又…带着点莫名的…悸动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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