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五章 砺剑西陲
汴梁城内的政治风波暂时平息,并未影响到杨延昭整顿西线防务的决心。金明寨的鲜血让他更深刻地认识到,面对李元昊这种狡诈如狐、战术灵活的对手,西军原有的被动防御体系已显得力不从心。他必须在这片土地上,打磨出一柄能刺穿西夏狼骑咽喉的利剑。
盛夏的黄土高原,烈日灼人。杨延昭并未久居定州遥控指挥,而是轻车简从,亲自巡视西线各主要军州。他没有大张旗鼓,只带着杨延光和少量亲卫,如同普通军官般,察看营垒,检视军械,与士卒交谈,倾听底层的声音。
在延州,他见到了伤势未愈、但已能下床走动的金明寨守将李士彬。
行辕内,李士彬看着眼前这位比他年轻许多,却已名满天下的杨太师,心情复杂。有怨气,有敬佩,也有一丝好奇。
“李将军,伤势可好些了?”杨延昭语气平和,并无上官架子。
“劳太师挂念,末将残躯,已无大碍。”李士彬拱手,声音还有些沙哑。
杨延昭点了点头,目光落在李士彬空荡荡的左袖管上(伤势过重,最终截肢),沉声道:“金明寨之事,本官知你心中有怨。四千弟兄血染城头,换做是谁,都无法轻易释怀。”
李士彬没想到杨延昭会如此直接,愣了一下,随即低头道:“末将不敢。太师运筹帷幄,保全西线大局,末将……明白。”
“明白,不代表能接受。”杨延昭站起身,走到窗前,看着外面延州城略显陈旧的街景,“本官今日来,不是要你忘记死去的弟兄,而是要和你,和西线所有将士一起,找到一条路,一条能让更多弟兄活下去,还能打胜仗的路!”
他转过身,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士彬:“李元昊为何能来去如风?我军为何总是被动挨打?将军镇守西陲多年,可有深思?”
李士彬被问住了,他习惯了坚守城寨,习惯了等待命令,很少去思考这些更深层的问题。他迟疑道:“西夏骑兵众多,善于奔袭……”
“这只是一个方面。”杨延昭打断他,“更重要的是,我们太依赖这些城池了!我们把太多的兵力、粮草堆积在城里,等着李元昊来攻。而他,根本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!他在乎的是野外的控制权,是粮道,是水源,是那些我们防御薄弱的屯田点和村落!他就像草原上的狼,不跟你正面搏杀,专挑你落单的、虚弱的地方下口!”
这番比喻形象而深刻,李士彬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,若有所思。
“所以,我们要改变!”杨延昭语气斩钉截铁,“从今天起,西线的仗,不能只在城墙上打!要把战场,推到野外去!要跟李元昊,争夺每一寸土地的控制权!”
他随即向李士彬,也是向在场的西线将领,阐述了他构思已久的新的防御策略:
第一,精兵简政,汰弱留强。 淘汰老弱,将有限的粮饷用于武装和训练真正的精锐。尤其要加强骑兵和弩手的建设。
第二,组建机动兵团。 从各军抽调最悍勇、最熟悉地形的士卒,组建数支完全脱产的快速反应部队。他们不承担固定防务,唯一的任务就是巡逻、侦察、以及随时扑灭西夏小股部队的袭扰。装备上,优先配备强弓硬弩和快马。
第三,堡垒群与信息网。 在主要城池之间,依托险要地形,修建大量小型、坚固的烽燧和哨卡,形成相互支援的堡垒群。同时,建立高效的情报传递系统,确保任何一处遇袭,消息都能迅速传达到指挥中枢和机动兵团。
第四,以攻代守,主动出击。 时机成熟时,组织精锐小队,反向渗透入西夏境内,进行侦察、破坏甚至小规模突袭,让李元昊也尝尝后方不稳的滋味。
“这套打法,需要将领有更强的临机决断能力,需要士卒有更高的单兵素质和战斗意志。”杨延昭看着李士彬,“李将军,你熟悉横山地理,勇猛善战,本官欲命你统领新组建的‘横山营’,专司横山一线的机动作战,你可愿意?”
李士彬独臂猛地握紧,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!他本以为自己的军旅生涯就此终结,没想到竟被委以如此重任!这横山营,分明就是杨太师手中准备刺向李元昊的一柄尖刀!
“末将……万死不辞!”李士彬单膝跪地,声音因激动而颤抖。所有的怨气,在这一刻,化为了知遇之恩和澎湃的战意。
杨延昭的西线之行,并非一帆风顺。
在环州(今甘肃环县),他遇到了更大的阻力。环州地接西夏,民风彪悍,当地驻军多为蕃兵(归附的少数民族部队),其首领野利刚浪棱(与西夏大将野利仁荣同族,但已归宋)拥兵自重,对朝廷派来的将领向来阳奉阴违。
听闻杨延昭要来检阅军队,野利刚浪棱只是派了个副将来应付,自己称病不出。校场之上,蕃兵队列松散,装备陈旧,士气低迷。
“太师,这野利刚浪棱,仗着麾下蕃兵骁勇,又地处前线,向来不服管束。前几任宣抚使,都拿他没办法。”随行的环州知州低声对杨延昭说道。
杨延昭面无表情,目光扫过那些眼神桀骜的蕃兵。他知道,对于这些崇尚强者的边地汉子,空谈道理毫无用处,唯有展示出绝对的实力和魄力,才能让他们折服。
他没有训话,而是直接走到了校场中央的演武台。台上摆放着军中测试力气的石锁和弓弩。
“取三石强弓来。”杨延昭淡淡道。
亲卫立刻奉上一张制作精良的三石硬弓。此弓力道极强,非臂力惊人之辈无法拉开。
台下蕃兵们窃窃私语,带着看热闹的神情。他们都听说过杨延昭的威名,但毕竟未曾亲见。
杨延昭深吸一口气,气沉丹田,双臂叫力,只听“嘎吱”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,那张三石强弓被他稳稳地拉成了满月!弓弦震颤,发出嗡嗡的低鸣!
全场瞬间寂静!所有蕃兵都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那个并不算特别魁梧的身影。三石弓啊!许多以勇力着称的蕃部勇士,也未必能如此轻松地拉开!
杨延昭面不改色,维持着开弓姿势数息,才缓缓收力,将弓放下。他目光如电,扫视台下:“还有何器械,可堪一试?”
无人应答。刚才的桀骜之气,已然被这绝对的力量所震慑。
就在这时,那称病不出的野利刚浪棱,终于坐不住了,带着几名亲卫,匆匆赶到了校场。他身材高大,面容粗犷,看到场中情形,脸色微变。
“末将野利刚浪棱,参见太师!末将偶感风寒,来迟一步,望太师恕罪!”他上前行礼,语气虽恭,眼神却依旧带着审视。
杨延昭看着他,没有说话,只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。剑身如一泓秋水,在烈日下寒光闪闪。他手腕一抖,剑尖遥指校场边缘一根碗口粗的木桩。
“野利将军,”杨延昭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本官听闻你部勇士,皆善骑射,尤精投矛。今日,便以此木为的。你选麾下最善投者三人,与本官亲卫三人,各投三矛,中的多者胜。若你部胜,环州军务,本官不再过问。若本官亲卫胜……”
他顿了顿,剑尖寒芒吞吐:“则环州所有兵马,需严格按本官新令整训,若有违抗,军法无情!野利将军,可敢一赌?”
野利刚浪棱脸色变幻,他自恃部下投矛技艺精湛,不信杨延昭的亲卫能胜过。若能借此让这位新来的宣抚使知难而退,自然是好事。
“既然太师有兴,末将奉陪!”野利刚浪棱咬牙应下。
很快,三名最精锐的蕃兵投矛手选出,而杨延昭这边,只走出了王贵和另外两名看似普通的锐士营士卒。
比试开始。蕃兵投矛手确实名不虚传,动作迅猛,力量十足,三矛飞出,咄咄咄三声,皆深深钉入木桩,虽未全中靶心,却也相差不远。引来蕃兵一阵喝彩。
轮到王贵三人。他们并未像蕃兵那样蓄力猛投,而是姿势怪异,手臂甩动幅度极小,只见三道乌光几乎是贴着地面疾射而出,速度快得惊人!
“噗!噗!噗!”
三声轻响,三支短矛精准无比地钉入了木桩正中心的同一个位置,入木极深,矛尾兀自颤动不休!
全场死寂!
野利刚浪棱张大了嘴巴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这种投掷技巧和精准度,远超他的认知!
王贵咧嘴一笑,露出森白的牙齿:“雕虫小技,让野利将军见笑了。”
野利刚浪棱看着杨延昭那平静无波的脸,又看了看那三支几乎重叠在一起的短矛,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,单膝跪地,心悦诚服:“太师麾下,藏龙卧虎!末将……服了!环州兵马,谨遵太师号令!”
杨延昭收剑入鞘,亲自扶起野利刚浪棱:“将军请起。日后西线安危,还需将军与本部勇士鼎力相助。”
恩威并施,敲山震虎。杨延昭用最直接的方式,折服了西线最难啃的一块骨头。
随着巡视的深入,杨延昭的新政逐步在西线推行。汰弱留强,组建新军,修缮堡垒,整顿情报……虽然过程中仍有各种困难和阻力,但整个西线的防御体系,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,变得更加精干、高效和富有攻击性。
一柄针对李元昊的利剑,正在这广袤的黄土高原上,被悄然打磨得愈发锋利。而远在兴庆府的李元昊,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来自东方的、截然不同的压力,其频繁的骚扰行动,在接下来的数月里,明显减少了许多。
西线的天空,仿佛也因为这把正在砺炼的剑,而变得晴朗了几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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