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,沈微澜就让人把工分簿搬到了高台。
春棠抱着账册过来时,她正低头看名单,手指在几个名字上划过:“这三人会砌墙?”
“说是以前给大户修过马厩。”春棠把新抄的技能册递过去,“木匠有七个,铁匠两个,还有个老猎户懂陷阱。”
沈微澜点点头:“登记清楚,每人先领半斗米,算安家粮。”
底下人一听有粮,立刻围上来好几个。一个瘦高汉子挤到前头:“我还会使弓!去年冬天靠打野物活命。”
“叫什么名字?”春棠提笔就记。
“赵大山。”
“写上了。下午去西线报到,谢大人亲自训兵。”
那汉子咧嘴一笑,转身就跑。旁边有人嘀咕:“真给米?不会是画饼吧。”
话音没落,几袋粮食已经抬了出来,哗啦一声倒在台上,白花花的大米堆成小山。
人群静了一瞬,随即炸开锅。
“是真的!”
“我家婆娘会缝补,能算一项不?”
“算!”沈微澜扬声,“凡有一技之长,皆可记工分。伤残不便者,也安排轻活。”
她话一落,秋蘅从医棚那边走过来,手里拿着一张纸:“筛出八十六个不能干重活的,老人孩子另编一组,送水、传信都行。”
“好。”沈微澜把纸接过去,“你定轮休表,别让他们累着。”
远处传来号子声,谢云峥带着一队青壮正在夯土墙。他脱了外袍绑在腰上,袖口卷到肘部,一下一下砸着石锤,肩膀上的汗渍晕开一片深色。
夏蝉站在女队面前,手里比划着动作:“手要稳,步要低,听见哨响就变阵。”
三十多个妇人跟着练,动作歪歪扭扭,但没人停下。
冬珞坐在议事帐里,面前摊着张地图,笔尖在几处圈了红点。她抬头对外面喊:“东岗换防提前半个时辰,昨夜脚印往北偏了三丈。”
外面立刻有人应声跑开。
裴砚派来的巡骑守在营门口,看着这一片忙碌,低声问同伴:“这些人,昨天还不是一群逃难的?”
“主心骨硬气,底下就敢拼。”那人回道,“你看那女人,病还没好利索,站一天了。”
高台上,沈微澜揉了揉太阳穴。胸口还是闷,但她没坐下去。
春棠小声劝:“歇会儿吧,名单我来核就行。”
“没事。”她摇头,“这时候不能停。他们信我们,就得让他们看得见回报。”
正说着,谢云峥走了过来,肩上搭着条布巾,嗓音有点哑:“西线三段墙基快好了,但缺钉桩。”
“铁料不够?”她问。
“有一点,但要做箭头。”他抹了把脸,“得现打。”
“那就让铁匠上。”她说,“先把防御要紧的地方补上。”
谢云峥点头,转身又要走,却被她叫住。
“吃饭了吗?”
他顿了下:“啃了个饼。”
“秋蘅熬了粥,在我帐里。”
他看了她一眼,没说话,脚步却拐了个方向。
傍晚时分,营地灯火通明。锤声、号子声、孩子的笑声混在一起。
沈微澜走到北墙,看见十几个男人正合力竖起一根木桩。有个老汉蹲在地上画图,嘴里念叨:“这里埋陷坑,上面盖草,人踩上去就翻。”
“您以前干过这个?”她问。
老头抬头,满脸皱纹里都是灰:“守村寨嘛,年年防流寇。现在不一样了,咱们是为自己守。”
她心里一动。
这话该让所有人都听见。
第二天清晨,训练场早早聚满了人。
谢云峥站在最前面,声音沙哑但有力:“盾阵不是一个人的事。左边倒了,右边得顶上。前面退了,后面就得补。”
他拍了拍身边一个年轻人:“你叫李二狗是吧?刚才推演时你冲太前,被人一撞全乱了。”
那小子脸涨红:“我想多挡点……”
“想挡是对的。”谢云峥打断他,“但得听令。战场上,乱动比不动更害命。”
底下人都安静下来。
夏蝉带着女子队绕场跑步,经过时甩了句:“今天加练暗语,谁说错一句,绕场五圈!”
队伍里响起一片哀嚎,又赶紧闭嘴。
冬珞从高台下来,手里拿着新绘的热力图:“北坡夜间人少,建议增派两组轮巡。”
“交给赵大山那队。”沈微澜说,“他们熟悉地形。”
“可他们昨晚值了整夜。”
“那就每人加米半升。”她淡淡道,“守土责任制,谁管哪段墙,出了事一起担,立了功一起奖。”
消息传开后,好几个原本观望的人主动报名。
有个年轻妇人拉着丈夫来登记:“他会挖渠,我在家织布也算不?”
“算。”春棠笑着记下,“回头组织妇人组,做战衣、包干粮都归你们。”
女人眼睛亮了:“那我能多领针线吗?”
“你要多少?”
“十根!再加一把剪子!”
“批了。”
她高兴地跳起来,拽着丈夫就跑:“快去告诉娘,咱也有差事了!”
夜里,沈微澜还在核对名单。
秋蘅进来换药:“脉象稳了些,但不能再熬了。”
“再等等。”她指着桌上一堆纸,“六百多人,得确保每人有事做。不然人心一散,前功尽弃。”
“你当库房那箱金锭是大风刮来的?是大家一条命一条命拼出来的。”
她没答,只是低头继续写。
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,谢云峥掀帘进来,肩甲上沾着泥灰:“东岗发现新脚印,不大,像是探路的。”
冬珞立刻起身:“我去查路线。”
“带上夏蝉。”沈微澜合上簿子,“别单独行动。”
“你放心。”夏蝉已经在帐外等着,剑挂在腰侧,“我等这机会好久了。”
谢云峥看着沈微澜: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
“既然来了人,就别让他们回去。”她站起身,“明天召集所有人,我要宣布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
她望向营外漆黑的山林,声音很轻:“我们不是难民了。是守家人。”
三天后,营地焕然一新。
墙高三尺,壕沟绕营,三线哨岗昼夜不息。铁匠铺日夜叮当响,箭头堆成小山。妇人组赶制出两百件短袄,连孩子都学会了传暗号。
训练场上,盾阵已能整齐推进。谢云峥站在前方,看着眼前这支由逃难百姓组成的队伍,忽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他想起半年前在侯府,沈微澜跪着听训,低着头一句话不说。那时他觉得她撑不了几天。
现在她站在这里,风吹着她的裙角,像一面不肯倒的旗。
“总领!”有人喊他。
他回神,抬手示意列队。
沈微澜走上高台,手里拿着最新的工分簿。
底下六百多人静静站着,没人喧哗。
她开口:“从今天起,每日晨会点名,任务到人。伤者抚恤,死者追名,绝不食言。”
她顿了顿:“我知道你们怕什么。怕拼命之后,还是没饭吃,没家回。”
台下有人攥紧了拳头。
“但现在不一样了。”她说,“我们有墙,有粮,有命。只要还活着,就得守住这些。”
她举起簿子:“这上面每一个人,都是‘我们’。”
全场静了几秒,然后不知谁先喊了一声:“我们!”
声音滚过营地,一遍又一遍。
谢云峥站在台下,手按在剑柄上。
他听见自己说:“你说你是下棋的人,我现在信了。”
她转头看他,风吹起她的发丝。
“那你守得住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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