议事厅的灯还亮着,沈微澜刚把沙盘上的红签重新摆了一遍。门外传来脚步声,夏蝉掀帘进来,手里拎着一捆新磨的短刃。
“夫人,”她把刀放在桌上,“孩子们都醒了,说想听您讲一遍路线。”
沈微澜点头:“让他们在高台下等着,我这就去。”
话音未落,春棠也到了,肩上搭着布包,里头是连夜缝好的干粮袋。“火油分三批装,外层裹了桐油布,不会漏。”她把账册摊开,“两百零七人,每人一份,差的三十份用麻饼补上,够撑六个时辰。”
“你盯紧库房。”沈微澜看着她眼下的青黑,“别熬太久。”
“我不累。”春棠笑了笑,“倒是您,昨夜没合眼,脸色比纸还白。”
屋里静了一瞬,秋蘅端着药进来,“这药提神,加了薄荷、远志和半钱野山参。”
沈微澜接过碗,一口气喝完。苦味从舌尖漫上来,她想起小时候在府里抄书到半夜,母亲也是这样端来一碗热汤。
“谢侯爷在外头。”冬珞从暗角走出,手里拿着一张新纸条,“他说寅时初刻动手,不能再拖。”
沈微澜擦了擦嘴:“请他进来。”
帘子一掀,谢云峥走了进来,披风沾着夜露。他看了眼沙盘,又看她们四个:“人都齐了?那就定下来。”
“主巢由你带十人强攻。”沈微澜指着铜矿山的位置,“必须在一刻钟内炸开铁门,放出烟号。”
“明白。”他点头,“我亲自点火。”
“夏蝉,你带十人突囚所。”她转向侧边,“等烟号一起,立刻翻墙救人。救出人就往北沟撤,秋蘅在那边设了医棚。”
夏蝉握了握剑柄:“牢墙有夹层吗?”
“没有。”沈微澜摇头,“但门口有两个暗哨,藏在石堆后头。我会让冬珞的人提前引开他们。”
“好。”夏蝉嘴角一扬,“我就怕他们墙太高,原来是怕他们太蠢。”
“秋蘅不去前线。”沈微澜看着她,“你在北沟守着,伤员送来多少治多少。止血散够不够?”
“够。”秋蘅轻轻应,“我还备了迷魂香,万一有人追到医棚,能挡一阵。”
“冬珞呢?”谢云峥问。
“我在后山设了传信点。”冬珞开口,“信鸽、灯笼、鼓声三套信号。哪一路遇险,立刻通报中军。”
沈微澜看向春棠:“你带着工分簿先撤到后山。百姓由赵大山带队转移,走密道,不点火把。”
春棠咬唇:“可我要是不在库房……万一有人乱拿装备?”
“不会。”沈微澜盯着她,“你把钥匙交给老农李三,他是最早签‘守土约’的。你说过,信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。”
春棠低头,手指摩挲着账本边缘,像是在确认什么。过了会儿,她抬头:“我把每队物资都贴了标签,红色是攻坚组,蓝色是救援组,绿色是后勤撤离组。明早天亮前,全部送到各队帐篷门口。”
“好。”沈微澜终于松了口气,“那就按这个走。”
谢云峥忽然皱眉:“四路出击,万一哪边慢了半步,会不会误事?”
“不会。”冬珞从袖中抽出一张小图,“我已经算过风向和地形。寅时初刻,山谷起雾,能见度不足五步。我们动手时,敌人传信至少要多花两倍时间。”
“而且。”夏蝉冷笑,“他们以为我们是难民,连刀都拿不稳。等我那十把短刃飞出去,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快。”
“别轻敌。”沈微澜看着她,“你们十个,面对的是二十个持械守卫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夏蝉摸了摸腰间的软剑,“所以我只带会爬墙、会投刃的。剩下的,留着守营地。”
“主巢这边。”谢云峥沉声,“我担心里面有埋伏。”
“有。”沈微澜指着沙盘,“他们肯定会在铁门后设绊索,地上撒铁蒺藜。所以第一波不能冲太快,得用长竿探路。”
“我来打头阵。”谢云峥说。
“不行。”沈微澜摇头,“你是指挥,不是敢死队。”
“正因为我是指挥。”他看着她,“我才得走在最前头。你坐镇调度,我替你开路。”
屋里没人说话。窗外风刮了一下,吹得烛火歪了半寸。
沈微澜盯着他看了很久,终于点头:“那你记住,一旦破门,立刻放烟号。不要恋战,更不要去找什么账册。活着回来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谢云峥嘴角动了动,没说话,只是伸手把桌上的地图抚平。
这时,春棠忽然开口:“火油包我做了双层封口,外面再裹一层草灰,点火前不容易被发现。干粮袋我都缝了暗扣,摔了也不会散。”
“很好。”沈微澜转向众人,“还有什么要补的?”
冬珞想了想:“我让眼线换了联络暗号。今晚起,所有消息都用‘槐树开花’为开头,接头人答‘南枝先绽’才算对上。”
“药呢?”沈微澜问秋蘅。
“止血散、解毒丸、安神汤都装好了。”她说,“我还给每个队员袖里塞了颗保命丸,含着能撑半个时辰不晕。”
“短刃我试过。”夏蝉拍了拍腰间,“削铁如泥,烧红也不卷刃。”
“那就没什么缺的了。”沈微澜站起身,走到门口,望了一眼高台方向。
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,影影绰绰,没人说话,都在等。
她回头,看着她们四个:“明天这一仗,不是为了报仇,也不是为了立功。是为了让以后的孩子们,不用再躲在山洞里吃饭,不用听见火把声就发抖。”
春棠眼圈红了,低头翻账本。
夏蝉摸了摸剑柄,笑了一声。
秋蘅轻轻说:“我们一直跟着您,不是因为您是主子。”
冬珞站在暗处,声音很轻:“是因为您从没把我们当奴才。”
沈微澜没说话,只是把手放在门框上,指尖压着一道旧划痕——那是她第一次画沙盘时,用指甲抠出来的。
“走吧。”她说,“该去跟大家说几句话了。”
一行人走出议事厅,夜风扑面。高台下已经聚满了人,男女老少,有的抱着包袱,有的握着短棍,全都望着台阶。
沈微澜走上高台,举起手。
底下立刻安静下来。
“后天寅时。”她声音不高,但每个人都听清了,“我们动手。”
“不为抢地盘,不为夺财宝。”她顿了顿,“就为一句话——这世上的人,不该像柴火一样被人点着烧。”
底下有人攥紧了拳头。
“想去的,现在就可以站出来。”她说,“不想去的,留下也没错。明天太阳升起前,所有人撤离后山,一个不留。”
没人动。
过了几息,一个汉子往前走了一步:“我去。”
接着是一个年轻妇人:“我也去。”
然后是老人、孩子、伤残者,一个接一个往前走。
沈微澜看着他们,忽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谢云峥站在台下,默默掏出佩剑,割破手掌,把血滴进酒碗。
他喝了一口,递给她。
沈微澜接过,仰头饮尽。
血酒滚烫,顺着嘴角流下。
她把碗递给春棠。
春棠没犹豫,也喝了。
一个接一个,酒碗传下去,没人退。
最后,夏蝉把空碗扔在地上,砸出一声响。
“明天见真章。”她说。
沈微澜看着满地碎陶,轻声问:
“都准备好了?”
谢云峥看着她,手按在剑柄上:
“就等你下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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