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铺满了山道,沈微澜脚步一顿。
谢云峥也跟着顿步:“怎么了?”
“刚才……好像有人影在松树后头一闪。”她盯着那棵歪脖子松,声音不高。
夏蝉手已经搭在剑柄上,眯眼扫了一圈:“我过去看看。”
“别。”冬珞低声拦住她,“要是真有埋伏,现在动反而打草惊蛇。让我来。”
她从怀里摸出一面小铜镜,借着初升的日头往松树方向一晃,光影跳了一下,枝叶间静悄悄的,没半点反应。
“没人。”冬珞收了镜子,“风吹的影子。”
沈微澜这才松了口气,抬手揉了揉眉心。一夜没睡,骨头都发沉,可脚步不能停。
再走半里路,山口豁然开朗。
远远就听见人声,孩子尖叫着跑过来,手里攥着野花扎成的小束:“是蘅芜夫人!她们回来啦——!”
话音未落,整片营地像是炸开了锅。大门外挤满了人,老人拄着拐站到石头上,妇人抱着孩子踮脚张望,男人们扛着扁担、铁锹,齐刷刷地让开中间一条道。
春棠鼻子一酸,差点当场掉泪。
“咱们……真是回来了。”她低声说,把账本抱得更紧了些。
秋蘅轻轻拍了下她的肩:“不是梦。”
队伍一步步走进营门,百姓自发跪了一地,有人哭出声,有人磕头,嘴里念着“活菩萨”“救命恩人”。
沈微澜站在人群前,没说话,只是缓缓摘下披风,露出肩上的旧伤疤——那是去年被柳若蘅陷害时留下的烙印。
底下顿时一片抽气声。
她抬起手,声音清清楚楚:“我们活着回来了。以后,谁也不用再跪着求活。”
人群静了一瞬,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。
——安宁,是真的回来了。
几天后,高台上搭起了棚子,沈微澜召集所有人议事。
“往后不叫‘避难所’了。”她站在木桌前,手指敲了敲桌面,“叫‘安屯’。安居乐业的安,屯田自守的屯。”
底下嗡嗡议论起来。
春棠站出来,嗓门亮:“粮仓重新分三区,按劳取粮。干一天活,记一个红点,十个红点换一斗米,学堂的孩子另算。”
有人举手问:“那老弱病残怎么办?”
秋蘅接过话:“每日辰时到义诊棚报到,能帮缝补的缝补,能看孩子的看孩子,也算工分。药费全免,但得登记名字,防有人冒领。”
底下又安静了些。
冬珞翻了一页册子:“户籍重录,一家一户建档。谁家几口人,会什么手艺,统统计上。往后有事,按册调人。”
一个汉子站起来,挠头:“那……要是有人偷懒呢?”
夏蝉冷笑一声,抽出软剑往地上一插:“巡防队每天走三趟,看见闲逛的,要么干活,要么挑水十担。再不听,关半天禁闭。”
众人哄笑,气氛一下子松了。
散会后,春棠蹲在粮仓门口核对麻袋数,手指沾着灰在纸上划拉。沈微澜走过来,递给她一碗热汤。
“喝点。”她说,“你昨晚又熬到三更。”
春棠接过碗,吹了口气:“不喝不行啊,昨儿李三叔偷偷多领了两袋面,说是给亲戚。我不盯着,账立马乱。”
“你盯得住一时,盯不住一世。”沈微澜靠着柱子坐下,“所以得立规矩,让人自己管自己。”
春棠抬头看她:“你说的‘明月照大江’,就是这个意思吧?”
沈微澜笑了:“你还记得这句诗?”
“小时候你抄在窗纸上的。”春棠低头搅着汤,“那时候我说,你咋不写点俗的?她说,俗字登不得台面。”
两人笑了一会儿,风吹过粮堆,扬起一层薄灰。
夜里,沈微澜在屋里整理名册,油灯快灭了也没察觉。
门吱呀一声推开,谢云峥端着个陶碗进来,放在桌上。
“热的。”他说,“喝了再熬。”
她抬头看他一眼,碗里是小米粥,上面浮着一点油星。
“你什么时候学会煮这个了?”
“跟厨房老张学的。”他坐到对面,拿起军报翻了两页,“你说得对,不能再靠命令压人。兵营我也改了,操练按能力分组,强的带弱的,每月比武一次,赢的加肉食。”
她点点头,捧着碗小口喝。
屋里很静,只有灯芯偶尔噼啪响一下。
她忽然问:“若早知今日,当年……你还会那样待我吗?”
谢云峥放下军报,直视她:“若早知你是你,我绝不会信那些话。”
她没再问,只是把碗底最后一点粥舔干净,放下了。
他起身要走,却又停住:“明天我要带人去西岭查几处废弃窑洞,你……要去看看吗?”
“去。”她说,“正好顺路,我想去看看王寡妇家的井打了没有。”
他嘴角动了动,没笑出来,但眼神松了。
出门时,他顺手替她带上了门,动作轻得像怕惊了什么。
一个月后,安屯变了样。
田里麦苗青青,村口建了学堂,几个娃娃蹲在地上用炭条写字。东坡新盖了二十间土屋,屋顶铺着整齐的茅草。西林那边修了水渠,哗啦啦的水引到了各家灶边。
沈微澜带着四大丫鬟走村串户,送药、教纺线、搭暖棚。
百姓见了她不再跪,而是笑着喊“蘅芜先生”,孩子们追着跑,嚷着要她讲故事。
春棠管账越来越顺,百姓主动把自家余粮拿去登记,说“信得过您”。
夏蝉带出一支女子巡防队,全是年轻姑娘,腰里别着短棍,走路带风。
秋蘅收了两个徒弟,一男一女,天天背《本草》。
冬珞把《户籍册》编成了活页,还能按月份查人口变动。
这天傍晚,沈微澜坐在院里画画,笔尖蘸墨,在纸上勾出村落、田埂、水车、学堂。
谢云峥走过来,看了会儿:“这画叫什么?”
“《安宁志》。”她提笔写下标题,“将来留给后人看,这儿是怎么活过来的。”
他沉默片刻,忽然说:“京城来信了。”
她笔尖一顿。
“谢老夫人病了,想见我一面。还有几家世族,托人递帖子,想请你赴宴。”
她吹了吹纸上的墨迹,淡淡道:“不去。”
“我知道你会这么说。”他靠着门框,“但我还是得问。”
“我不是侯夫人了。”她合上画本,“我是沈微澜,是安屯的主事人。”
他看着她,很久才点头:“我也是。”
又过了半月,沈微澜正准备带人去北县建新井,刚收拾好包袱,门外传来急促脚步。
冬珞冲进来,手里捏着一张纸条:“南边来了几个人,说是路过,打听有没有大夫。”
“秋蘅去瞧瞧。”沈微澜头也没抬,“要是真病人,留下治。”
春棠凑近小声问:“会不会是探子?”
“让他们来。”她系紧腰带,“真敢动手,这儿也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。”
夏蝉磨了磨剑,咧嘴一笑:“好久没活动筋骨了。”
沈微澜背上药箱,朝门外走去。
阳光洒在她身上,影子拉得很长。
谢云峥牵马等在路口,见她来了,递过缰绳。
她接过,翻身上马,动作利落。
他仰头问:“还往前走?”
“走。”她说,“路还长着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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