驿站的门在身后合上,谢云峥把刀插回鞘里,肩上的血已经渗到外衣上。他靠着墙喘了口气,抬头看沈微澜:“还能走?”
“能。”她靠在石壁上,手还在抖,但站得稳,“歇一会就走。”
秋蘅蹲下来给她把脉,眉头皱了一下:“风寒入体,烧还没退净。”
“顾不上了。”沈微澜摇头,“他们离我们不远。”
冬珞爬上屋顶看了一圈,跳下来时带下几片碎瓦:“前面山坳有村子,看着没人,可我瞧见晾着的衣服,是刚洗过的。”
春棠拧干袖口的雨水:“咱们粮不多了,再不落脚,明早就得空肚子赶路。”
夏蝉握着剑柄,语气硬:“那地方不对劲,路上没脚印,连野狗都没一只,谁家住那儿?”
“正因太静,才可能是躲事的人。”沈微澜撑着墙站起来,“去看了再说。分两组,谢将军和春棠、秋蘅先探村口;我和冬珞从侧边绕,夏蝉断后,随时接应。”
一行人贴着坡地往前挪。村口歪斜的木牌上刻着“青溪”二字,漆都掉了。屋舍多半塌了,但靠里几户院子扫过,灶台还有余温,锅盖掀开,半碗粥结了层膜。
冬珞蹲下摸了摸地面:“有人今早来过,水缸是满的。”
沈微澜走到一间柴房前,忽然停步。墙上一道划痕,是笔画,不是乱刻——像字,又像图。她伸手比了比,和地图夹层里的纹路一样。
“这符号……”她低声说。
夏蝉立刻上前挡在她身前:“别碰,可能有毒。”
“不是毒。”冬珞凑近看,“是记号,老式驿道标记法,我在古籍上见过。这意思是‘客至,勿扰’,但也说明住的人识字懂规矩。”
“那就不是山匪。”沈微澜松了口气,“是避祸的读书人。”
话音未落,巷子深处传来拐杖点地的声音。
嗒、嗒、嗒。
一个白发老人站在篱笆边,穿着褪色的青布袍,手里拄着一根枯竹杖。他看着众人,眼神不惊也不惧:“你们踏我门前三阶,踩断了我晒药的席角,连声招呼都不打,是当我死了,还是当我瞎了?”
夏蝉手按剑柄,没说话。
沈微澜上前一步,行了个平礼:“扰您清修,实在抱歉。我们是逃难路过,见屋舍完整,只想借个地方避一晚。”
老人盯着她看了很久,忽然道:“你眉心有褶,不是累出来的,是思虑压的。你掌心有茧,不在指头,在虎口——那是常年握笔又握算尺留下的。你不是普通妇人。”
他又看向谢云峥:“你走路重心偏左,右肩比左高半寸,是旧伤。刀不出鞘,可你每句话出口前,眼睛都会扫一遍四周死角。你是兵将,还是逃兵?”
谢云峥没答,只冷冷看他。
“我们不想惹事。”沈微澜开口,“但也不想被当贼防。”
老人哼了一声:“这世道,想活命的都像贼。倒是你,年纪轻轻,眼神不慌不乱,说话不急不缓,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一天。”
“我知道的事不少。”她从怀里取出那张舆图,“这张图,有人想让我看不懂。可我觉得,它不该只是张路引。”
老人瞥了一眼,没接:“南王给你的?”
“是。”
“他给你的时候,是不是还说了句‘勿失勿泄’?”
“说了。”
老人笑了下:“那你现在拿着的,就是他想让人拿走的东西。”
“我不信他好心。”
“他本就不安好心。”老人收起笑,“他是要借你的手,揭开他自己不敢碰的东西。因为一旦动了,北狄那边就会知道他在查密道。”
“北狄?”春棠脱口而出。
“二十年前,先帝派我去南疆查边贸亏空,查到最后,发现七路义军的钱粮,一半是从北狄暗道运来的。”老人拄着杖走近几步,“我不是什么高人,只是个不肯闭眼的老东西。当年我劝朝廷出兵断根,反被贬出京,流落至此。如今那些人死了,我活着,倒成了活见证。”
沈微澜心跳快了一拍。
她想起爹临终前的话:“有些账,不是写在纸上,是埋在地里的。”
原来爹早就知道。
“您为何告诉我这些?”她问。
老人看着她:“因为你的眼神,与当年在朝堂上替我作证的那个御史极为相似。他也这么说——‘我知道的事不少’。”
屋里炉火噼啪响了一声。
秋蘅轻声道:“外面雨停了。”
“那就别走了。”老人转身推开院门,“屋里有干柴,有粗茶,还有些陈年旧事,你们要是愿意听,我也不吝讲。”
一行人互看一眼,跟着进了院子。
夜里,灯下摊开地图,老人用茶水在桌上画了几条线:“你看,南王打着抗朝旗号,可他的兵从来不攻城,只占地盘收税。他真正要守的,是这条藏在墨底下的道——通北狄的暗渠,每月初七送一次货,换的是铁器、火药。”
“初七?”冬珞记了下来,“今晚就是初七。”
“所以他急着留你。”老人点头,“他怕你走了,没人替他破图;更怕你破了图,顺藤摸瓜,把他供出去。”
沈微澜手指抚过地图上一处凸起:“这里,是不是有个废弃渡口?”
“有。叫落鸦滩,白天没人,夜里有船。你若不信,明日可去瞧。”
“我们不去瞧。”她抬眼,“我们要让他以为我们去了。”
谢云峥终于开口:“你是想放个假消息?”
“不止。”她看向老人,“您刚才说,当年有人想断根?”
“是。”
“怎么断?”
老人沉默片刻,从床底拖出一个木匣,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:“《六韬·虎韬》残篇。里面有一计,叫‘反间伏城’——让敌方自己人互相咬起来。”
沈微澜接过,指尖划过“疑兵诱敌”四个字。
她忽然笑了,凑近的春棠忙问:“你想到什么了?”
“我想起小时候,家里厨娘蒸包子,总在馅里放花椒。她说,肉香引不来狗,辣味才赶得走贼。”
屋里安静了一瞬。
夏蝉咧嘴一笑:“所以咱们不往渡口去,偏往他心里最怕的地方走?”
“对。”沈微澜把竹简收好,“明天一早,我们放出风去——沈氏一行已赴落鸦滩,准备截船。”
冬珞立刻开始画新路线图。
秋蘅问老人:“您不怕我们连累您?”
老人望着窗外:“我在这儿躲了二十年,等的就是一个敢掀桌子的人。”
第二天清晨,沈微澜把一张写好的纸条塞进一只空药瓶,交给夏蝉:“扔到村口那条河里,让它漂向官道方向。”
“要是没人捡呢?”
“会有人捡。”她说,“南王的眼线,无处不在。”
谢云峥站在院门口,看着她:“你真信他?”
“我不信人。”她系紧披风,“但我信,一个肯把自己名字刻在耻辱柱上二十年的人,不会说谎。”
老人坐在门槛上,端着一碗茶,忽然道:“丫头,你爹姓沈,名砚之,字墨臣,对不对?”
沈微澜回头,怔住。
“他当年递给我一封信,说有一天,他女儿会来找这条路。”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封旧信,边角焦了,“我一直没烧它。”
她走过去,接过信,手指微微发颤。
“他怎么知道我会来?”
“他说,”老人缓缓道,“清者自清,路不通时,总会有人往下走一步。”
屋里炉火又响了一声。
春棠搓着手:“外头冷死了,这破村子连个暖炉都没有。”
夏蝉踢了块石头:“你说咱们真能成吗?”
沈微澜把信贴身收好,抬头看天。
云裂开一道缝,漏下一点光。
“你说,”她忽然问谢云峥,“如果现在有一支笔,一张纸,你会写下什么命令?”
他愣了一下,低声道:“封锁南境三关,斩使示众。”
她点点头:“那就从这一笔开始。”
冬珞从屋里出来:“地图画好了,新路线标了七处换道点。”
“走。”沈微澜拉起披风,“今晚之前,我要让南王睡不着觉。”
老人坐在院子里,没再说话。
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,他才轻声说:
“墨臣,你女儿比你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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