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她在侯府祠堂外,第一次写下‘我要活着’。
天刚擦黑,沈微澜就带着人进了后山那个废弃的猎户洞。
风从石缝里钻进来,吹得火堆噼啪响。谢云峥蹲在边上,把刀横放在膝上,一句话没说。其他人围成一圈,脸上都挂着赶路后的灰土。
“现在说。”沈微澜坐下,声音不高,却压住了杂音,“那条暗道,到底通到哪儿?”
冬珞摊开地图,指尖点在落鸦滩往北的一段空白处:“老人给的竹简里提过‘夜舟三更渡’,结合我们之前查的商路记录,这条线每月初七有船靠岸,运的是药材和盐包,但重量对不上——盐太轻,药太少。”
春棠接话:“我翻过南王账本的副本,他名下十几家商号,每年往北边走的货值不到三万两,可光是军械损耗补给,就得五倍不止。”
夏蝉冷笑:“所以那些铁器、火药,根本不是自己造的,是北狄送来的。”
洞里一下子静了。
秋蘅低头摆弄一个小瓷瓶,轻轻拧开盖子,倒出一粒蜡丸:“我调的显影药,遇热会化,字迹只能维持半炷香。要是被人截了信,也看不出真内容。”
沈微澜看着她手里的东西,想起小时候父亲书房里总有个铜炉,冬天熏手用的。那时候她以为只是取暖,后来才知道,有些密信就是这么烧出来的。
“那就分头走。”她说,“春棠做假账册,要像真的,连墨色都得旧一点;夏蝉带信进去,在酒楼、驿站这些地方‘不小心’掉下来;秋蘅把药藏好,别让人搜着;冬珞负责传消息,八路义军,一个都不能少。”
谢云峥抬头:“你不怕他们不信?”
“他们会信。”她拿出那枚拓印的旧章,轻轻按在纸上,“这不是我说的话,是‘墨臣’留下的警告。二十年前有人想查这事,被贬了。现在又有人想查,还是姓沈。”
谢云峥盯着她看了几秒,忽然起身走到洞口,把风氅解下来披在她肩上:“你爹要是知道你用他的名字做事,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心疼。”
她没笑,也没动,只把纸角折了下,塞进怀里。
外面风更大了,树枝刮着石头,像是有人在挠门。
春棠已经开始磨墨,砚台磕出细小的白痕。她一边写一边嘀咕:“南王啊南王,你账做得再好,也漏了个理儿——哪有起义军不打城池,专收税的?你当大家都是瞎子?”
夏蝉检查剑鞘,确认没有发出声音,才低声问:“我要是被抓了怎么办?”
“不会。”冬珞头也不抬,“我已经画了七条退路,每条都能甩开追兵。你只要记住,别往大道跑,走田埂,穿坟地,活人不敢跟。”
秋蘅把蜡丸放进一个小布袋,针脚缝得密实:“要是真出事,咬破这药,能让你昏两个时辰。够逃命。”
沈微澜看着她们一个个准备妥当,心里那根绷了一路的弦,终于松了一寸。
这些人,从来不是她的丫鬟,是刀,是眼,是命。
她站起身,走到洞口那块大石边,抽出随身的小匕首,在石头上刻下一个“沈”字。刀锋划过石面,发出刺啦一声。
就像当年她在侯府祠堂外,第一次写下‘我要活着’。
“明天开始,”她转身,目光扫过每个人,“谁也不能单独行动。一旦消息放出去,南王第一个反应就是杀人灭口。他不怕打仗,怕的是人心变了。”
谢云峥点头:“我会守在村外,随时接应。”
“不。”她摇头,“你得回你的营地去。你现在是朝廷命官,不能明着站出来。但你要让底下的人知道,南王的兵最近动作频繁,让他们多加防备。”
他皱眉:“你信我?”
“我不信你这个人。”她直视他,“但我信你现在站的位置。你在,南王就不敢轻举妄动。”
他沉默片刻,终于点头。
火堆快灭了,只剩一点红光在灰里闪。
春棠把最后一笔写完,吹干墨迹,装进油纸包:“好了。这封信,说是南王手下管钱的亲信写的,说他私下和北狄签了约,只要打赢朝廷,就割三州换军资。”
夏蝉接过,塞进腰带夹层:“我今晚就走。”
“等等。”秋蘅递上蜡丸,“贴肉放,别弄湿。”
冬珞把一份缩略版的地图卷好,交给另一个信使:“记住,送到人手里就行,别多说话。对方要是问你是谁派的,就说——‘有个读书人,记得二十年前的事。’”
沈微澜走到洞口,望着远处山脊上的月牙。
她忽然开口:“你们有没有觉得,南王太急了?”
几个人都停下动作。
“他明明可以慢慢来,为什么非要拉我入伙?还说什么‘共谋大业’?”她转过身,“因为他缺一个人,一个能让别人相信他正义的人。他需要个招牌,正好我是沈家的女儿。”
谢云峥眼神一沉:“所以他不在乎你是不是真心帮他,只要你站在他那边。”
“但现在。”她嘴角微微扬起,“我不但不帮他,还要把他扒干净。”
风猛地灌进来,火堆彻底熄了。
黑暗中,只听见夏蝉系紧靴带的声音。
“我走了。”她说,转身踏进夜色。
春棠把剩下的假信分装进竹筒,递给另外两人:“记住路线,别走重复的脚印。”
秋蘅低声叮嘱:“夜里冷,多穿点。”
冬珞坐在角落,盯着舆图上的八个红点,手指轻轻敲着膝盖。
沈微澜站在洞口,没动。
谢云峥走过来,站她旁边:“接下来等什么?”
“等风。”她说,“等风吹到不该吹的地方。”
他看着她侧脸,忽然觉得这女人比刀还利。
以前在侯府,她低头走路,说话轻声细语,像片叶子。现在她站着不动,也能让人喘不过气。
“你不怕吗?”他问。
“怕。”她坦然,“但我更怕闭着眼被人牵着走。”
他没再说话,只是把手按在刀柄上,站得更稳了些。
山下村子一片漆黑,只有老人屋里的灯还亮着。
沈微澜摸了摸怀里的信,那是父亲留下的。
她记得那天他躺在床上,手抖得拿不住茶杯,嘴里却还在念:“账……不在纸上,在路上。”
原来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。
洞外传来一声猫头鹰叫,短促两下。
冬珞立刻抬头:“第一拨人出发了。”
沈微澜点点头,转身走进洞里。
“等消息。”她说,“不管来的是刀,还是信,我们都接着。”
春棠正把最后一份文件封口,听见这话,抬头笑了下:“小姐,这次咱们不是逃了,是反手捅他一刀。”
“不止一刀。”沈微澜坐下,拿起笔,“是割了他的喉咙,再让他自己喊救命。”
火堆重新燃起来,映得墙上人影晃动。
谢云峥看着她写字的背影,忽然觉得这场仗,也许真能赢。
“你说。”他低声道,“要是其他义军不信呢?”
她笔没停:“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,南王的船,运的到底是粮食,还是炮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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