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念瑶抱着头闷哼的刹那，张小凡已横跨一步挡在妻儿身前。他掌心那道伤痕隐隐发烫，像是被什么从内部轻轻叩击。风卷着血海腥气扑面而来，远处白骨王座上的身影缓缓抬起手，指尖划过虚空，九座倒悬黑塔底部的符阵旋转得愈发急促。
“别看那王座。”张小凡低声道，左手按住噬魂棒，右手将陆雪琪与孩子护得更紧，“他的目光能引动神识震颤。”
陆雪琪没有退后，反而向前半步，天琊剑悄然出鞘三寸。剑身微颤，蓝光如水波荡漾，却不是冲着瑶光而去，而是微微偏转，指向对方怀中那团被血雾包裹的物体。
“里面有东西。”她声音极轻，“像是一截断刃。”
张小凡眸光一凝。方才时空乱流中浮现的画面再度闪过——道玄真人将最后一柄残剑送入“幻月”之门。而此刻，瑶光所持之物的轮廓，竟与记忆中的断剑极为相似。
“他在用七煞将的残魂喂养它。”陆雪琪继续道，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，“那些怨魂不是凭空汇聚的……是被那东西吸过去的。”
焦土忽然震动。地面裂纹自发延伸，勾勒出一座巨大阵图，纹路古老，与静魂花海外围祭坛上的星辉刻痕如出一辙。只是这阵缺了一角，形状诡异扭曲，仿佛等待填补。
张小凡心头一跳。
他下意识摸向腰间——噬魂棒与玄火鉴并列悬挂。两者交界处，一道细微的三色印记若隐若现，正是佛、道、魔三家真法交融的痕迹。而这印记的轮廓，竟与阵图缺失的那一角完全吻合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低声自语，“他不是在收集力量……是在拼一个容器。”
“什么容器？”陆雪琪侧目。
“能承载诛仙之力的躯壳。”张小凡盯着那白骨王座，“当年道玄斩碎诛仙剑，不只是为了封印。他是把剑中最凶戾的那一部分剥离出来，镇在了某个地方。而现在，有人想把它重新唤醒。”
话音未落，瑶光双手缓缓抬起。七道幽光自血海深处升起，每一缕都缠绕着残破的魂影——那是七煞将仅存的意志。它们挣扎着，却被无形之力拉扯，尽数没入那半柄断剑之中。
断剑开始共鸣。
嗡鸣声穿透虚空，连血海都随之起伏。张念瑶身子一软，几乎跪倒。陆雪琪急忙扶住他，却发现孩子的额头再次浮现出三色印记，比之前更加清晰。
“他们……还在喊……”张念瑶喃喃，“钥匙……要醒了……”
“谁在喊？”张小凡俯身，握住他的肩膀。
“很多声音……有哭的，有笑的……还有一个……一直在叫‘主人’……”孩子眼神涣散，嘴唇颤抖，“他说……你迟到了……”
张小凡呼吸一滞。
就在这时，瑶光胸前浮现出一团漆黑的核心，形如心脏，表面布满裂纹，正随着断剑的共鸣缓慢搏动。七煞残魂融入其中，裂纹逐一闭合，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弥漫开来。
“那是……修罗核心？”陆雪琪眯起眼。
“不全是。”张小凡摇头，“它是钥匙，也是锁。有人用碧瑶的身体做引，用她的执念做引信，要把这东西点燃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瑶光忽然停下动作。他低头看向怀中，一只玉铃静静躺在衣袖边缘——合欢铃。
绿光微闪。
铃音未响，却有一股悲意直透人心。那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，又像是藏在血肉深处，无声啜泣。
陆雪琪眼神一动。她解开发髻上一根青丝，缠于天琊剑穗，指尖轻弹。那发丝燃起一簇淡金火焰，化作一道清光，直射而出。
清光掠过百丈距离，落在合欢铃表面。
刹那间，铃音大作。
不是凄厉，也不是哀怨，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清越长鸣。血海上空凝聚的怨魂屏障轰然碎裂，瑶光的动作猛然停滞。他血红的双瞳微微收缩，嘴唇轻轻开合，吐出两个字：
“……凡哥？”
风停了。
血海不再翻涌，九塔锁链静止不动。整个幽冥王城仿佛陷入一瞬间的死寂。
张小凡全身绷紧，脚步不自觉前移半步。
可只是一瞬。
瑶光的眼神重归冰冷，右手一挥，周围残存的怨魂幻影尽数爆裂。他缓缓抬头，目光穿透虚空，直直落在张小凡身上。那眼神里没有恨，也没有怒，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漠然。
然后，他双手合拢。
半柄“幻月”断剑被彻底嵌入胸前悬浮的幽冥核心之中。黑心剧烈震颤，裂纹尽数弥合，一股深沉的力量开始苏醒。
“他在完成最后一步。”陆雪琪握紧天琊剑，“那核心一旦激活，三界屏障会立刻崩塌。”
“不一定。”张小凡盯着那颗黑色心脏，“它需要一个启动者。七煞残魂只是燃料，断剑是钥匙，但真正能打开它的——是碧瑶的心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因为刚才那一声‘凡哥’。”他低声说，“不是伪装，也不是幻觉。那是她还在里面挣扎的证明。”
陆雪琪沉默片刻，忽然道：“天琊刚才的反应，也不像针对敌人。它在呼应那把断剑，就像……认出了自己的源头。”
“所以你也感觉到了。”张小凡望向她，“这局棋，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关于力量。他们在逼我们做出选择——是毁掉它，还是救她。”
远处，钟声再响。
九座黑塔同时震动，锁链哗啦作响，无数魂魄被强行抽出，汇成洪流注入核心。黑心搏动加快，每一次跳动都让空间扭曲一分。
张念瑶靠在母亲怀里，已陷入昏睡。他唇边残留一句梦呓：“钥匙……不是剑……是心……”
张小凡缓缓抽出噬魂棒，五色气流在棒身流转。他没有上前，也没有后退，只是静静站着，目光落在那白骨王座之上。
“我知道你在听。”他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穿透风浪，“不管你现在是谁，不管你记不记得我——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完这条路。”
瑶光没有回应。他只是抬起手，掌心朝外，遥遥对准张小凡。
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。
陆雪琪横剑于前，天琊剑鸣声渐起，蓝光与掌心旧伤残留的星辉交相辉映。她站在丈夫身侧，肩并肩，一如十年前那个雪夜。
血海翻涌，黑塔垂链，修罗核心搏动如雷。
张小凡握紧噬魂棒，指节泛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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