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。
兰策茫然地睁着眼,过了许久才渐渐找回神智。
“撕拉——”
他抽出腰间匕首,利落地划开压在身上的帆布,从缝隙中挣扎着坐起身来。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:甲板上一片狼藉,断裂的桅杆斜插在船头,破碎的木板散落得到处都是。
原来昨夜的一切不是梦,这几天发生的一切,都不是。
他忽然低笑出声,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,“这可真是雪上加霜,屋漏偏逢连夜雨,船破又遇顶头风?哈哈哈!”
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——这种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。
笑的眼泪溢出眼角,笑的声音沙哑,笑不下去了,这才试着动了动双腿,还能动!他勉强站起身,可刚迈出一步就软软地跌坐回去。浑身酸软无力,额头滚烫,唇干得发裂,渗出血珠。
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,尝到腥甜,扯了扯嘴角,一点点往船舱挪去。
舱内的景象更让人心凉:桌椅翻倒,杂物散落一地,宛如遭了洗劫。他擦了擦眼角,泪水在脸颊上迅速风干。
踢开挡路的蒲团,他蹒跚着走向药柜。匕首别回腰间,他白着脸,抿紧干裂的嘴唇,用尽全身力气才将翻倒的药柜扶正。幸好柜门上了锁,药材没有散落出来。
匕首重重劈开铜锁,可看清柜内情形时,他的心又沉了下去,不少药材混在一起,已有些分不清。
“哈...”他苦笑着仰头,看着舱顶,眼角的泪再次溢出,哈哈哈!
找出尚能服用的退热药丸,干咽下去。随后就这么瘫坐在地上,等着药力发作,“顾清风,还是你教我认药,你原来对我那么好,现在为什么不继续对我好了?”
他自言自语许久,等身上恢复了些许力气,才挣扎着起身往厨房走去。
厨房的木门已经变形开裂。透过缝隙看清里面的惨状时,兰策瞳孔猛地一缩,食物散落满地,一只水缸碎裂,米面全都泡在了水里。
他费力推开变形的木门,一步步走进这片狼藉。看着眼前破碎的一切,深深的无力感如潮水将他淹没。
蓬莱岛上,兰灏含笑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,“前辈请看。”
顾清风抬眸,当看清手中之物时,眼中骤然泛起微光,那尊陆枕河的玉像竟完好如初地立在案几上。他怔怔起身,指尖轻抚过玉像的衣袂,声音微哑,“多谢。”
“前辈客气了。”兰灏在他身侧落座,“虽费了些周折,总算不负所托。”
他顿了顿,面露难色,“只是行程怕要耽搁了。海上雷暴将至,此时出海太过凶险。”
顾清风视线始终在玉像上,“无妨。”
“前辈不怪罪就好。”兰灏颔首,“还有一事,金剑他们虽是听令行事,但未伤及岛民,我本不愿为难。只是担心他们冲动误事,出发前还需稍加约束。”
提及此事,顾清风眼前倏地闪过倔强决绝兰策的身影,眸光一沉,“你看着办便是。”
兰灏见他神色疏离,只在初见玉像时流露过情绪,此刻又恢复平日的清冷模样,也不再多言,起身告辞,“前辈理解就好,前辈好生歇息,岛上杂务还需我去打理,晚辈告辞。”
顾清风淡淡颔首,目送他离去后,小心地将玉像安置妥当。想到那四名暗卫,他起身往月亮阁走去。
金剑四人分散在阁中四角,门外有侍卫把守。昨日他们强行突围未果,金剑手臂负伤,绷带格外刺目,此刻正闭目假寐。工布见顾清风进来,攥紧拳头沉默以对。
“诸位,近日海上雷暴频发,莫要再轻举妄动,恐有危险。”顾清风的目光掠过金剑的伤处。
金剑倏地睁眼,语气戒备,“先生就一点不担心主子?他孤身出海,若遇上风暴,”
“十五日了,”顾清风神色微凝,“他早该靠岸了。”
“先生既未同行,如何断定?”工布紧紧盯着他,“主子独自驾船,先生当真毫不挂心?”
顾清风想起兰策所作所为,语气转冷,“既已恩断义绝,他的事与我无关。你们也不必与我提他。”
工布猛地起身,怒意翻涌,“主子为追先生,不惜违逆王爷,千里迢迢赶来蓬莱。先生却因几条人命就要与他割席?”
“他滥杀无辜,还打碎我恩师玉像......”
“先生怎知那些人无辜?”工布打断道,“主子说过,云雪萍以活人试毒,对先生图谋不轨!如何杀不得!再说玉像,难不成一尊玉像,比主子在先生心里还重?”
金剑冷笑,“我看在他心里恩师的玉像就是比主子重要,再说了,说了又如何?没有证据,谁会信?”
一直沉默的寒月忽然嗤笑,“证据?主子贵为世子,别说那些居心叵测之辈该杀,便是那些碍事的,杀了又如何?”
“住口!”工布厉声喝止。
寒月别过脸去,怎么他说话就不行了?
工布深吸口气,见顾清风面露失望,叹息道,“顾先生,主子绝非滥杀之人。是非曲直,总该给他辩白的机会。那日事发突然,众人皆失了理智,可先生您是主子的师父,怎能与他们一同将主子逼至那般境地?”
他语气恳切,“放我们走吧,我们必须去寻主子,护他周全。”
寒月撇嘴,“不杀我们已是万幸,还想离开?我看他那样儿就是不肯!”
工布瞪了他一眼,寒月终于闭嘴。
他转向顾清风,“这些时日我们在岛上神出鬼没,先生可知主子下了什么令?”
四人交换眼神,在金剑的示意下,工布沉声继续道,“主子令我们暗中查探云郡主所谋,这是其一。”
他顿了顿,凝视顾清风,“其二,若有变故,不惜一切护先生周全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顾清风瞳孔骤缩,呼吸一滞,工布上前一步,“我所言句句属实,就算是这样,先生也不肯原谅主子吗?”
他顿了一下,“叶星光之言并不可全信,尚有待查验,眼下去找主子才是要紧,难道先生真要如此绝情,弃主子不顾?真不怕他出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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