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落在织坊门口,玻璃器排成一列摆在木架上。陈麦穗正低头调整一只杯盏的位置,指尖沾着炉灰。阿禾蹲在一旁用细石打磨边缘,动作轻缓。
布市渐渐有了人声。孩童跑过摊位间,追逐地上的光斑。老妇把玻璃片举到眼前,对着太阳看手心的纹路。李寡妇站在窗边,花瓶里插着半枝野菊,清水映出晃动的影子。
一个穿深衣戴儒冠的男人从街口走来。他脚步急,袖摆扫开人群,目光直直钉在那些透明器物上。
“此等邪物,怎敢陈列于市!”他声音尖利,引来四周侧目。
陈麦穗抬起头。她没说话,只看着那人走到陈列架前,抬手一挥,差点打翻那只花瓶。阿禾立刻起身挡在前面。
“这是妖器!”儒生指着玻璃,“采日月之光,摄人心神,非金非陶,不合礼制!妇人不守灶台,妄造奇技,败坏伦常,其罪大矣!”
人群往后退了半步。有人小声嘀咕:“真是妖物?”“会不会招灾?”
话音未落,里正赵德拄着铜杖走过来。他喘着气,脸色发红。
“住口!”他吼道,“麦穗炼器七日不眠,烧的是枯枝,用的是山石,做成的杯子能喝水,镜子能照脸,坛盖不漏酱,哪一点害人?你一句‘妖器’就想毁掉?”
儒生冷笑:“《女诫》有言——女子无才便是德!妇人当织纴纺绩,安守闺室。如今你们聚众制器,结党议政,是想效吕雉之祸吗?”
他说完,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,狠狠摔在地上。竹片散开,露出“女诫”二字。
赵德弯腰捡起一片,手指发抖。“我认得这字。你也读过‘民为邦本’?可眼下百姓缺衣少食,谁来管?是你们在朝堂念书的时候,还是麦穗带着人挖渠、晒酱、如今又做出这些能用的东西的时候?”
他把竹简拍回儒生怀里。“她救过饥民,修过沟渠,现在做的器物人人看得见好处。你说她乱纲常,那你告诉我,什么叫常?饿死是常?冻死是常?”
儒生脸色铁青。“尔等愚民,被幻术蒙蔽!此物透明如虚,颠倒阴阳,必引天怒!”
陈麦穗这时往前走了一步。她弯腰从架子上拿起一面打磨好的玻璃镜,镜面干净,映出天空和人影。
她走向儒生,把镜子轻轻抬起,对准他的脸。
“先生,请看。”她说,“镜中何人?”
儒生猛地闭眼。几息后睁开,看见自己胡须根根分明,额角皱纹清晰可见。他身体一僵,往后退了半步。
“你说我制妖器。”陈麦穗声音不高,“那镜中之人,是德乎?是妖乎?若此器为妖,照见的可是你的脸。”
儒生嘴唇发白。他抬手挡住视线,却挡不住镜中影像。他看到自己的鼻尖、眼角、喉结上下滑动。
“此妇……以幻术惑人!”他踉跄后退,“不可理喻!不可理喻!”
他转身冲进人群,袍角带翻了一个陶碗。人们让开一条路,没人伸手扶他。
风从街口吹进来,卷起地上散落的竹简。一片翻滚着停在陈麦穗脚边,“无才”二字朝上。
她低头看着那面镜子。阳光斜照,镜背边缘泛出一道细微刻痕。她用拇指慢慢抚过,借光看清了——是“经纬”两个字,极浅,像是无意划下。
赵德站到她身边,低声说:“这字……是谁刻的?”
陈麦穗没回答。她把镜子翻转过来,再次看向街角。儒生的身影已经消失,但那卷《女诫》还躺在泥地上。
一个织妇走过来,拾起镜子看了看。“这背面的纹,像不像田垄?”
旁边有人接话:“也像布纹。”
陈麦穗将镜子握紧。她的掌心有薄茧,摩擦着那两个字的凹痕。
远处传来车轮碾过土路的声音。一辆牛车缓缓驶近,车上坐着个穿褐衣的老者,手里拿着一根竹竿,竿头挑着块布幡,写着“博士宫讲经”几个字。
人群开始骚动。
赵德握紧铜杖。“又来一个。”
陈麦穗把镜子递给阿禾。“收好。”
阿禾接过,迅速塞进怀中。她摸了摸腰间的短匕,眼神沉了下来。
牛车停在布市入口。老者拄拐下来,目光扫过玻璃器,又看向陈麦穗。
“听说此处有妇人造出透光之器?”他开口,“贫儒愿一观。”
没人回应。
老者走近几步,盯着那只花瓶看了许久。“此物……确实非凡。”
赵德上前一步:“若为善用,则是利器;若为恶意,则茶碗也能杀人。您说是吗?”
老者不答。他伸手想去碰花瓶。
陈麦穗突然开口:“先生若真求知,不如问问这器怎么成的。若是来讲《女诫》,我们这里不缺听训的人。”
老者收回手,笑了下。“你不惧儒门?”
“我不惧实话。”她说,“只怕假理压人。”
老者点头,转身欲走。临上车时,他回头看了眼陈列架,低声道:“陇西之地,竟有此变局。”
牛车走远后,人群仍未散去。
一个年轻织妇凑近问:“麦穗姐,刚才那镜子上的字……是不是有人早就知道我们会做这个?”
陈麦穗望着街口空处,没有回答。
阳光移到镜架中央,一块玻璃折射出刺眼的光点,正好落在《女诫》残卷的“德”字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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