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没亮,祠堂门口的牛车就已整装待发。老支书揣着填好的表格,石头蹲在车辕上检查绳索,韩立则把最后一箱样品搬上车——玻璃罐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,混着车轴转动的“吱呀”声,像支不成调的晨曲。
“都勒紧点!”老支书用烟袋杆敲了敲车板,“这箱子里的山货,可是咱村的脸面。”石头赶紧把麻绳又缠了两圈,绳结打得像铁铸的,额头的汗滴在车板上,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。
韩立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,昨晚特意把最透亮的几罐猕猴桃酱收在里面——这是她的后手,万一车上的样品有磕碰,还能拿出来应急。车轱辘碾过村口的石板路时,她回头望了一眼,老槐树下站着不少人,二婶子举着缝了一半的布袋挥手,李寡妇怀里的娃被裹得像个小粽子,也跟着咿咿呀呀地摆手。
“走喽!”石头甩了个响鞭,牛车“咯噔咯噔”地往镇上赶,要在那里换乘去市里的长途汽车。
市展览馆的大门刚开,各种香味就涌了出来——南边展位飘着甜腻的糕点香,北边传来茶叶的清幽,唯独他们这角落,除了山枣蜜饯的微酸,似乎再没什么能勾住人的气味。韩立把玻璃罐一一摆开,老支书在旁边贴标签,石头则搬了块木板,用粉笔写着“槐香村特产”,字歪歪扭扭的,却透着股实在劲儿。
“这啥呀?”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路过,瞥了眼玻璃罐,“包装这么土,是自家腌的吧?”
老支书刚要开口,韩立抢先笑道:“是自家做的,用的山泉水和新摘的果子,您尝尝?”她递过去一小碟蜜饯,男人摆摆手走了,皮鞋跟敲着地面“噔噔”响,像在说“不值一提”。
一上午过去,展位前冷冷清清。对面卖糕点的展位前排起了队,穿旗袍的售货员笑着递试吃品,包装纸上印着精致的花纹。韩立看着自家罐子里的蜜饯,忽然明白过来——不是东西不好,是这粗陶罐子和碎花布袋,在满是绸缎包装的展厅里,像个走错地方的乡下娃。
“别急。”老支书磕了磕烟袋,“咱的东西实在,总会有人识货。”话虽如此,他捏烟袋的手指却泛了白。
午后,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停在展位前,拿起罐猕猴桃酱端详。她指甲涂着红蔻丹,指尖敲了敲罐身:“这果酱保质期多久?有质检报告吗?”
“没……没有报告,”石头脸涨得通红,“但俺们没放添加剂,摘了果子当天就熬,能放仨月!”
女人嗤笑一声:“三无产品也敢摆出来卖?”转身时,手提包的链条扫过桌角,“啪”一声,一罐山枣蜜饯摔在地上,陶片混着枣肉溅得到处都是。
“你赔!”石头要去拉她,被老支书一把按住。韩立蹲下身捡碎片,手指被划破了,血珠滴在枣肉上,像颗红玛瑙。她忽然抬头对那女人笑:“您要是嫌包装不好,我们可以换。但这蜜饯是哑叔爬了三趟山摘的枣,熬了四个钟头,您摔的不是罐子,是他的力气。”
女人愣了愣,周围有人围过来看热闹。老支书叹口气:“算了,姑娘,咱不跟她计较。”他掏出帕子给韩立擦手,帕子上还带着烟草味。
“这蜜饯看着不错啊!”一个穿工装的大叔挤进来,捡起块没摔脏的枣肉塞进嘴里,“嘿,酸甜口,带点嚼劲,比我媳妇买的那进口货好吃!”
韩立眼睛一亮:“大叔,这是用野山枣做的,没放糖精,就加了点自家熬的麦芽糖。”
“给我来两罐!”大叔掏出钱,“我闺女就爱吃这个,上次在乡下亲戚家吃过,说再也忘不掉。”他又指着猕猴桃酱,“这个也来一罐,早上抹馒头吃!”
开张了!石头手忙脚乱地找袋子装,老支书在旁边记账,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。那穿工装的大叔又吆喝:“工友们快来尝尝!这才是正经农家味!”很快,展位前就围了群人,都是些穿着工装、带着安全帽的工人,说话带着粗气,却直来直去。
“给我来五罐蜜饯,寄给老家的爹妈!”
“这红薯糕咋卖?我儿子就爱吃这种噎人的,说顶饿!”
“能便宜点不?我多买点,给车间的兄弟都分点!”
韩立笑着应承,把储物袋里的玻璃罐拿出来补上去,阳光透过展馆的玻璃照在罐上,竟比上午亮堂了不少。有个年轻姑娘拿起罐果酱,看着标签上的老槐树图案:“这是槐香村?我外婆家就在那附近!”她眼睛亮晶晶的,“我认得这树,小时候还在底下捡过槐花!”
原来姑娘是来城里打工的,一听是老家的东西,一下子买了十罐,说要分给同事:“让他们知道咱乡下也有好东西!”她还掏出手机,给展位拍了照,发了条朋友圈,配文:“外婆家的味道,在城里也能尝到啦!”
没过多久,就有人拿着手机找过来:“是不是有人在朋友圈推荐你们的山货?我朋友说这蜜饯比糖球还好吃!”
石头乐得合不拢嘴,记账的本子写得密密麻麻,连老支书的烟袋都忘了抽,光顾着帮韩立递东西。韩立的手指还在渗血,却觉得这点疼算啥?看着那些粗糙的手掌接过玻璃罐,听着他们说“家里孩子就爱吃这个”,她忽然懂了——他们要的不是多精致的包装,是藏在食物里的实在,是能让他们想起老家灶台上的那股烟火气。
傍晚清场时,展馆里的人渐渐少了。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走过来,他头发梳得整齐,手里拿着个笔记本:“我是市供销社的,刚才看你们的山货卖得不错。”他指着账本,“这些都能长期供货吗?”
老支书猛地站起来,烟袋锅掉在地上:“能!能!”
“我们超市想进一批货,”男人翻开笔记本,“先订两百罐猕猴桃酱,三百袋红薯糕,包装得改进下,用透明盒,印上你们村的老槐树。”他顿了顿,“价格按今天的卖价,月结。”
韩立赶紧把条件记在纸上,笔尖划破了纸页都没察觉。男人临走时说:“下周派人去你们村考察,看看生产环境,合格了就签合同。”
回去的长途汽车上,石头抱着装钱的铁盒睡熟了,嘴角还挂着笑。老支书凑过来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:“给,你中午没吃饭。”里面是块红薯糕,硬邦邦的,却带着甜味。韩立咬了一口,忽然想起早上离村时,二婶子塞给她的布包里,就裹着这个。
“叔,”她忽然开口,“咱回去就买新的包装,让二婶子她们绣上老槐树,再请张老师写点字,既好看又有咱村的记号。”
老支书点点头,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灯:“再修修村口的路,不然供销社的车进不来。”他忽然笑了,“以前总觉得城里人看不起咱乡下货,现在才知道,好东西藏不住。”
车窗外的灯光连成一条河,韩立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,里面还剩两罐蜜饯——她特意留的,给哑叔和李寡妇的娃。指尖触到袋口的绳结,忽然想起摔碎的那罐蜜饯,其实没那么疼,倒是刚才那穿工装的大叔说“跟老家的一个味”时,她的眼眶莫名热了。
牛车进村口时,已经是后半夜。打谷场的灯还亮着,二婶子她们坐在槐树下打盹,李寡妇的娃趴在石碾子上,嘴角流着口水。听见车响,她们一下子醒了,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。
“卖得咋样啊?”
“有人买吗?”
“那城里人看得上咱的东西不?”
石头举着铁盒晃了晃,硬币“哗啦”响:“不仅卖光了,还订了大单子!”他把账本递过去,借着灯光,二婶子念出“供销社订两百罐猕猴桃酱”时,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,李寡妇的娃被吵醒了,揉着眼睛笑,像个小太阳。
韩立从储物袋里掏出那两罐蜜饯,递给哑叔一罐,又把另一罐塞给李寡妇:“给娃当零嘴。”哑叔接过罐子,咧着嘴拍她的肩膀,力道大得差点把她拍倒。
老支书站在槐树下,抬头望着树影:“明儿就召集大伙儿,先把路修了,再琢磨包装的事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忽然哽咽,“我活了大半辈子,没想过咱村的山货能进城里的超市……”
韩立没说话,只是觉得,今晚的月光特别亮,照在老槐树上,像撒了层银粉。储物袋里的样品空了,却好像比来时更沉——里面装着的,是全村人攒了半辈子的盼头,是那些粗糙手掌里的温度,是终于能挺直腰杆说“咱乡下货不差”的底气。
她忽然想起白天摔碎的那罐蜜饯,枣肉混着陶片,其实像极了他们走的路——磕磕绊绊,却总有股子甜劲在里头。远处传来鸡叫,天快亮了,新的章程还在等着他们写,就像这老槐树,根扎在土里,枝叶却总往天上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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