省委书记赵兴邦的办公室里,空气安静得有些滞重。
一套深色的实木办公家具,几排顶到天花板的书柜,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江北省地形图。没有奢华的装饰,一切都透着一股沉稳、严谨的气息。
教育厅厅长王厅长正襟危坐在一侧的沙发上,背挺得笔直,双手放在膝盖上,像一个正在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。他那张常年在各种会议上挥洒自如的脸,此刻却绷得紧紧的,眼神不时飘向门口,又迅速收回。
门被轻轻敲响,随后推开。
林舟和苏晓一前一后走了进来。
林舟依旧是那身熨帖的白衬衫,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如水。苏晓则是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裙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利剑。
王厅长看到他们,尤其是看到林舟时,眼皮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,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。
“书记。”林舟和苏晓向办公桌后的赵兴邦点头致意。
赵兴邦抬起头,他看上去五十多岁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眼神锐利而深邃。他没有立刻说话,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,让他们坐。
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,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,在不疾不徐地走动,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的心上。
“王厅长刚才跟我汇报,说我们省的乡村教师队伍,生活条件艰苦,住房问题突出,严重影响了队伍的稳定性。”赵兴邦的声音不疾不徐,听不出情绪,“他提议,省里应该下定决心,用五年时间,投入三十个亿,彻底解决这个问题。他说,这是百年大计,功在当代,利在千秋。”
王厅长听着书记复述自己的话,腰杆不由得又挺直了几分,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。
“林舟同志,”赵兴邦的目光转向林舟,“你打电话说,有紧急情况,还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。现在,王厅长也在这里,你们可以当面谈一谈。”
来了。
王厅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他几乎能预感到,林舟接下来要说的,就是那个所谓的“智慧教育平台”,那个要来抢他预算的“歪门邪道”。他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来反驳。
然而,林舟开口的第一句话,就让他所有的准备都落了空。
“书记,我完全赞同王厅长的方案。”
王厅长猛地一愣,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林舟的语气诚恳,没有丝毫的虚伪客套:“教师是教育的根本,安居才能乐业。王厅长抓住了问题的核心。这个项目,省里不仅要支持,而且要大力支持。”
赵兴邦的眉毛微微一挑,没有作声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林舟继续说道:“所以,我那个不成熟的建议,第一点就是关于预算。我认为,三十个亿,格局小了。”
他伸出五根手指。
“要干,就干得彻底。我建议,追加到五十亿。我们要让全省,乃至全国都看到我们江北省尊师重教的决心。这笔钱,要盖最好的宿舍,配最齐的家电,要让我们的乡村教师,住得比城里人还舒心!”
王厅长彻底懵了。
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对手下棋,他刚摆好当头炮,对方却直接把自己的“帅”给送了过来,还问他要不要再加一匹“马”。
这是什么路数?
“但是,”林舟话锋一转,办公室里刚刚有些缓和的气氛,瞬间又绷紧了,“五十亿的巨额资金,民生工程,众目睽睽。这笔钱,怎么花好,怎么确保每一分钱都落在实处,不出问题,这既是对项目负责,也是对干部负责。”
他的目光,不经意地扫过王厅长,语气里充满了“关切”。
“王厅长今年五十八了,兢兢业业一辈子,马上就要光荣退休。我们绝不能让这个本该成为他职业生涯光辉句点的项目,最后因为管理上的一点小疏忽,留下任何遗憾。”
王厅长的后背,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。
林舟的每一句话,都像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,却又像一把温柔的刀子,抵着他的软肋。他听出了那份“关切”背后的重量。
“所以,我的第二个建议是,”林舟看向苏晓,“成立一个由省纪委、审计厅、财政厅等多部门组成的‘教育专项资金联合审计督查小组’,对这五十亿资金的使用,进行全流程、无死角的监督。我提议,由苏晓同志来牵头负责这个小组。”
“轰”的一声,王厅长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
苏晓!
让苏晓来审计这笔钱?
这不叫审计,这叫抄家!
他下意识地想反对,但话到嘴边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反对?他凭什么反对?难道他想告诉省委书记,这笔钱他准备自己花,不想被人监督吗?
赵兴邦一直沉默地听着,此刻,他的嘴角,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他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,像一个饶有兴致的看客。
“林舟同志的建议,很有道理。”赵兴邦放下茶杯,目光落在王厅长身上,“王厅长,你觉得呢?”
王厅长的嘴唇动了动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我……我没意见。应该的,应该的。”
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架在火上,下面添柴的,还是他自己。
“好。”林舟点点头,仿佛对王厅长的反应毫不意外,“那么,我的第三个建议,就是来解决王厅长即将面临的难题的。”
“难题?”王厅长一愣。
“是的,难题。”林舟解释道,“五十亿的盘子,几千个项目点,遍布全省。传统的管理模式,靠人力去跑,去审,去查,效率低下,而且漏洞百出。苏晓同志的工作又是出了名的较真,我担心,教育厅的同志们,会被这繁重的审计和汇报工作,压得喘不过气来,反而耽误了工程进度。”
王厅长的心,又悬了起来。他不知道林舟的葫芦里,到底卖的什么药。
“所以,我建议,将我们正在规划的‘智慧教育平台’,作为本次项目的官方指定管理系统。”林舟终于图穷匕见。
“这个平台,除了能给孩子们输送知识,它还有一个核心功能,就是‘阳光工程’模块。每一笔资金的拨付,每一份合同的招标,每一块砖头的采购,每一个工地的进度,都可以通过这个系统,实现线上留痕,实时追踪,数据共享。”
林舟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王厅长,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“诱惑力”。
“王厅长,您想象一下。您坐在办公室里,点开大屏幕,全省几千个工地的实时画面、资金使用情况、工程进度条,一目了然。苏晓同志和审计组的同志们,也不用天天往你们厅里跑,他们只需要一个后台账号,就能看到所有他们需要的数据。”
“这么一来,您的管理压力,是不是就小了?审计的压力,是不是也小了?整个项目,在阳光下运行,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您不仅能把楼盖得又快又好,还能给全省带个头,创一个‘廉洁工程’、‘智慧工程’的标杆。”
林舟说完,办公室里一片死寂。
王厅长张着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,彻底罩住了。他一开始以为林舟是来抢食的饿狼,没想到,对方不仅没抢,还帮他把饭碗做得更大了,甚至连筷子和汤匙都配好了,唯一的要求是,他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,一口一口、干干净净地吃下去。
他能拒绝吗?
拒绝,就意味着他心里有鬼,他不想透明,他不想被监督。
接受?
接受,就意味着他那套盘根错节的老关系,那些已经内定好的施工队,全都要在这套“阳光系统”下裸奔。
这是一道送命题,无论怎么选,他都输了。
赵兴邦的眼中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。他看的不是这个方案本身,而是林舟布局的整个过程。
先是支持,捧高对方,让其无法拒绝。
再是加码,用更大的利益和风险,捆绑对方。
然后是上锁,用苏晓这把最硬的锁,锁死所有后门。
最后是递钥匙,把唯一的“钥匙”——智慧平台,送到对方手上。
环环相扣,步步为营,这不是阴谋,这是阳谋。堂堂正正,让你无力反抗,甚至还得感谢他。
“王厅长,”赵兴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,“林舟同志是为了帮你,也是为了保护你。这个建议,你觉得如何?”
王厅长抬起头,脸色灰败,他看着林舟,眼神复杂到了极点,有怨恨,有恐惧,但更多的,是一种无力。他知道,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。
“我……我同意。”他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“很好。”赵兴邦满意地点点头。
他看向林舟,目光变得深沉:“林舟同志,你的三个建议,都很好。但它们解决的,还只是‘术’的层面。我想听听,在‘道’的层面,你的最终目标是什么?”
林舟站起身,走到那幅巨大的地形图前。
他的目光,从省会江州那片繁华的平原,缓缓移向西北角那片崎岖的深山。
“我的目标,叫‘教育公平’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让在场的所有人,心头都是一震。
“我们盖房子,是为了留住老师的‘身’。我们拉网线,是为了传递名师的‘识’。我们请老专家去支教,是为了点燃孩子的‘梦’。我们用最严格的审计,是为了守住教育的‘心’。”
“硬件、软件、情感、制度,四位一体。目的只有一个,就是打破地域的壁垒,抹平资源的鸿沟。要让黑石县的孩子,和我们江州的孩子,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。要让每一个孩子,无论他出生在哪里,都能享受到最优质的教育,不让任何一个人,因为贫穷而掉队。”
“这,就是我理解的,‘教育公平’。”
办公室里,寂静无声。
王厅长低下了头,他那点关于预算和项目的小心思,在这宏大的理念面前,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。
赵兴邦看着林舟的背影,看着他手指划过地图上那片广袤的蓝色区域,眼神中,第一次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激赏。
他看到了一个超越了派系、利益和权术的,真正的战略家。
“好一个‘教育公平’。”赵兴邦缓缓站起身,走到林舟身边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既然蓝图是你画的,那施工队长,也只能你来当。”
赵兴邦的声音,在安静的办公室里,掷地有声。
“我提议,省委成立‘江北省教育公平改革领导小组’,由你,林舟同志,担任组长。”
“王厅长和苏晓同志,任副组长。”
“这个小组,拥有对全省教育领域改革的最高决策权和执行权。我给你人,给你钱,给你政策。我只要一个结果。”
赵兴邦的目光,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。
“三年之内,我要让江北省的教育地图上,再也看不到那片刺眼的蓝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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