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纹锤插进碑底凹槽的瞬间,地脉的震颤还未完全平息。我站在逆命盘中央,指尖残留的血痕已经干涸,空气中仍浮动着一丝铁锈般的气息。卜旻立在罗盘上方,袖袍无风自动,眼神沉得像一口枯井。
“你刚才说,每推演一次,折寿十年。”我的声音很稳,但喉咙发紧,“不是残魂年限,是真正的寿数?”
他没点头,也没否认。只是抬起手,缓缓掀开左臂衣袖。一道暗金锁链缠绕其上,末端隐入虚空。接着是第二道、第三道……一共十二道,如藤蔓般盘踞在他早已没有血肉的手臂上。其中三条已断裂,断口处飘散出微弱的光尘,像是被风吹散的余烬。
“这是寿元锁链。”他说,“每一根代表三十年。断一根,命就少一段。”
我没有移开视线。混沌幻灵珠在识海深处悄然运转,自动模拟各种规避路径——能否以真灵之力替代?能否借外物承劫?结果一次次跳出:**不可行**。法则层面的反噬无法绕过,这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,而是命运本身刻下禁令的祭坛。
我闭了闭眼。
图书馆暴雨夜的画面又浮上来。书架倒塌的声音,观测者金瞳在黑暗中睁开的刹那,还有蚑萤扑向审判光柱时那句没说完的话:“别回头……”
那一刻我没有回头。
现在也不能。
再睁眼时,我已松开锤柄,左手横到胸前,牙齿咬破手腕。血立刻涌出,顺着掌心滑落,在青石板上砸出几点暗红。
“你做什么?”卜旻终于动容。
我没答话。右手重新握住雷纹锤,将流血的手腕压向锤面。鲜血迅速浸染金属纹理,沿着古老的沟壑蔓延,勾勒出一道从未见过的符文。它不像巫纹,也不似符咒,倒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印记正在苏醒。
识海轰然震动。
《玄漪九变》的第一式口诀凭空浮现,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重量:“以血为引,凝真灵之锋,逆斩天命之锁。”
这不是我学过的功法。它是从幻灵珠最深处翻涌而出的记忆碎片,属于另一个我——那个曾在混沌中自毁空间、分裂意识的自己。
血越流越多,锤身开始发烫,仿佛有东西要从中挣脱。我强撑着不退,任由真灵之力随血液一同注入。膝盖微微发软,呼吸变得沉重,但我知道,这还不够。
“你以为这样就能启动?”卜旻低声道,“《玄漪九变》不是凡俗秘术,它要的不只是血,是命格共鸣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抬眼看她,“所以我不会只用一滴血。”
话音未落,我猛然将手腕在锤刃上划深。皮肉翻卷,鲜血喷溅而出,尽数洒向空中。那一瞬,整个山谷仿佛静了一拍。
血珠悬浮,如星点排列。
它们自行连成线,构成一个旋转的阵图,正中心对准逆命盘核心。雷纹锤剧烈震颤,发出低沉嗡鸣,锤头竟开始变形——金属拉伸、延展,化作一截剑脊雏形。
虚影渐显。
那是一把通体透明的剑,看不出材质,却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比实体更真实。它悬在半空,映照出我的脸:苍白,决绝,左眼金瞳纹路隐隐闪动。
“真灵凝剑……”卜旻喃喃,“你居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。”
我没有回应。全部心神都系在那把未成形的剑上。每维持一秒,体内就像被抽走一丝生气。这不是体力消耗,是生命本源的剥离。我能感觉得到,某些原本属于未来的年岁,正在此刻无声流逝。
第一条寿元锁链,在我身后悄然断裂。
轻得像一根头发落地。
可我知道,那是十年。
“你疯了!”卜旻突然厉喝,“还没开始推演,你就献祭十年?!”
“我不确定你能活到日出。”我盯着他,“但我确定,如果我不先迈出这一步,你根本不会交出真正的推演之法。”
他脸色变了变。
“你想掌控主动权。”他说。
“我想活下去。”我纠正他,“而唯一能让我活下去的,不是你的承诺,是我自己劈出来的路。”
剑影微微晃动,似乎随时会溃散。我咬牙支撑,额头渗出冷汗。幻灵珠在识海中加速旋转,不断修正剑形结构,防止能量崩解。但这把剑太特殊了,它不只是武器,更像是通往命运规则的一扇门缝。
只要推开一条缝,就能看到不该看的东西。
“你准备好了?”我问。
“什么?”他一怔。
“推演。”我说,“既然我已经付出了代价,那就该轮到你履行交易。告诉我,怎么打开逆命盘的核心?”
他沉默片刻,目光扫过我仍在流血的手腕,又看向那把摇摇欲坠的血色剑影。
“你需要的不是方法。”他终于开口,“是你愿意为此付出多少。”
“我已经割了两次腕。”我冷笑,“还要怎样?剖心吗?”
“不是身体。”他说,“是记忆。”
我愣住。
“逆命推演的本质,是篡改既定轨迹。”他指向逆命盘,“你要进去,就得留下一样东西作为‘锚’。否则,你会迷失在无数可能的命运里,再也回不来。大多数人留的是执念,是仇恨,是未完成的事。而你……必须留下一段真实的记忆——一段你绝对不愿失去的。”
我心头猛地一缩。
记忆?
哪一个才算真正属于我?是图书馆的最后一本书?是穿越前母亲打来的未接电话?还是蚑萤在我怀里化作光点时,那只迟迟未放下的手?
“你可以拒绝。”他说,“现在收手还来得及。剑未全成,血还可止。”
山谷安静得可怕。
远处残碑林立,像一群沉默的旁观者。地脉依旧搏动,但节奏慢了下来,仿佛也在等待一个答案。
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
血还在流,滴落在青石上,晕开一朵朵暗花。真灵凝剑的虚影微微震颤,似乎感应到了主人内心的动摇。
然后,我伸手抹去脸上溅到的一滴血。
“我选好了。”我说。
“哪一段?”
“我第一次喊出‘张莉萍’这个名字的时候。”
他说不出话来。
那是我在混沌中醒来后,第一次确认自己的身份。没有名字的人,不配被称为“人”。那一声呼喊,是我对抗虚无的起点。
“你舍得?”他问。
“正因为舍不得,才值得当锚。”我抬头,直视他,“开始吧。”
他深深看了我一眼,终于抬起完好的那只手,按在逆命盘边缘。十二道寿元锁链同时震颤,余下的九条光芒黯淡,仿佛风中残烛。
“以断命为契,以失忆为祭。”他低声念道,“启——逆命之门。”
地面裂开一圈幽蓝纹路,自罗盘向外扩散。那把由血与真灵凝聚的剑缓缓升起,剑尖指向天空,竟在空中划出一道细小的裂痕。
风忽然停了。
时间像是被拉长。
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我脑海深处剥离,轻柔却不可抗拒。那段记忆开始模糊,画面褪色,声音远去……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,和一声越来越淡的呼唤。
“张……莉……萍……”
我握紧拳头,指甲陷入掌心。
痛感让我保持清醒。
剑影愈发凝实,几乎要化为实质。逆命盘的纹路逐一亮起,如同星辰复苏。
就在这时,卜旻忽然闷哼一声,整个人晃了一下。一条寿元锁链毫无征兆地崩断,碎成光屑。
他脸色骤白。
“怎么回事?”我问。
他没回答,只是死死盯着逆命盘中心,嘴唇微动。
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。
只见那道由剑影划开的裂缝中,竟有一缕黑气缓缓渗出。
不是怨魂,也不是煞气。
那是一种……不属于此地的气息。
像是从某个更深、更远的地方,被人强行撕开了一角。
我心头一沉。
“这不是你的安排?”
他摇头,眼中闪过一丝恐惧。
“有人……在干扰推演。”
我猛地抬头,看向裂缝。
就在那一瞬,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。
清晰,冰冷,带着熟悉的语调。
“姐姐,你终于要打开门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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