滨城下了一场雨,淅淅沥沥连着三天,周身湿腻的水汽,让刘忆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鱼,一条游走在卫生间和厨房,忙碌不停的鱼。
康越心罕见的起了个大早,顶着蓬乱的长发,穿着合体的酒红色睡裙,夹着拖鞋走到卫生间门口,靠在门边上。
刘忆穿着围裙,红黑格子,手上戴着长到胳膊肘的橡胶手套,正拿着海绵往浴室玻璃上涂清洁膏。
刘忆背对着门口,她没有察觉,康越心也没吱声,就那么看着,看着她挥动手臂在玻璃上画圈圈,由小及大,由中心到边缘,白色的清洁膏像不掺和任何色彩的颜料,很快霸占了全部玻璃浴屏。此时康越心才发现刘忆身高根本不矮,至少1米65,即便擦最顶端,也不过稍稍抬脚。为何此前对她的印象是娇小玲珑呢?
稍加思考,她就找到了答案:习惯低着头,骨架偏小,衣着宽松。
刘忆擦满玻璃,转过身看到斜靠在门边的康越心吓了一跳。
“六个。”康越心说。
“嗯?”刘忆不明白。
康越心补充道:“你在玻璃上画了六个圆。”
刘忆侧头瞄了一眼身后,明白了,的确是六个,她在心里默数过。
“哦,这个要等一会儿再洗,如果你要洗澡上厕所的话,其实也不碍事。”
刘忆边摘手套边解释,今天的康越心破天荒地起早了,她有点不适应。
“好不容易休息一天,干嘛不多睡会儿?”
“习惯了,到时间就醒了。有杂粮粥和包子,要不要热一下?”
“好啊。”
康越心没有进卫生间,她尾随着刘忆来到厨房,还是倚在门口,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。
她在小地方长大,面对陌生的环境,她的拘谨,不安和无所适从暴露无遗,所有人都看得出,包括一面之缘的代驾师傅。她像被主人抛弃,流落在荒野的小猫,孤独地面对着不可知的未来。
有意思的是,关于她的评价,明显走在两个极端上。极端的两边分别是男人和女人。
女人对她评价不好,甚至是厌恶,除了婆婆陈丽蓉和于岩表现尤为明显,尹静,高姐和尼尼对她也没有好感。特别是尼尼,作为每天相处的同事,毫不掩饰地对康越心说,我知道她勤快认真不耍滑,任劳任怨任又听话,可是,我就是不喜欢她。
而男人就不一样了,对她极度赞赏,尹立年和尹彬,代驾司机,还有自己的父亲康明,他竟然在婚礼现场注意到了刘忆。当然,代表人物是陈磊。
当她从尼尼口中得知他三番两次去店里找她,假借买花套近乎时,她就豁然明白,第一次见面陈磊就动心了,接着和于岩分手,出差归来之后立马投入新恋情。陈磊不是墨迹的人,尤其感情上,特别强调速度,要不是出差,恐怕一天的空窗期都没有。
男人喜欢的女人女人却不喜欢,原因只有一个:嫉妒。
她们嫉妒刘忆,嫉妒她的美貌,她的气质,尽管她们不承认,说她眼角的疤是硬伤,说她小家子气太忸怩。她们越诋毁,她越是有魅力。
越心有些糊涂,她觉得自己不是女人了,因为她承认刘忆的美。如果不知道她的来历,根本不会想到她是乡镇来的,她的样貌气质不带一丁点土气。
饭菜热好了,莲子花生红豆紫米粥,西芹拌花生,凉拌花瓜条,梅干菜肉包。
平时都是火急火燎地吃早饭,今天可以慢悠悠地享受。康越心心情很好,拍了照片给于岩,问她是不是还在睡懒觉。
于岩很快回了:睡个头,都转两个街区了。并配发了一张打着伞站在大门口的照片。
干嘛去了,下雨呢?
拜你所赐,找房子呗!
康越心都快忘了这茬,她委托给于岩后,后续就是于岩跟爸妈联系,她这个亲女儿反倒成了局外人。
辛苦辛苦,请你吃大餐。
康越心清楚,事情交给于岩,她一百个放心。
刘忆在衣帽间熨衣服,一件香芋色丝质衬衫。康越心不仅衣服多,而且大多数都需手洗熨烫。康越心吃完饭又跟了过去,倚在门口看她干活。
“吃好了?我等下去收拾。”
康越心老是跟着,让她颇不自在。“是,是哪里做得不好吗?”
“没有,别误会,”康越心连忙解释,生怕像上次那样惹她偷偷哭,“我想说谢谢,因为有你,家里才井井有条,你做得很好。”
“哦,应该的。”刘忆放下心来,幸好没有转折。
我们上街转转,难得你放假。”康越心提议。
“可是,下雨了。”
康越心露出绚丽的笑容,“下不下雨老天爷说了算,逛不逛街我们说了算。”
尹彬要加班,一早去了公司,所以逛街的就是她们两个。刘忆的担心是多余的,康越心带她去商场,从小区门口坐上叫来的的士,到商场门口下车,根本淋不到雨。
商场很大,不,应该说购物中心,五层,热热闹闹,人多得很,上班族们聚集在周末出来消费。
一楼是化妆品和首饰柜台。刘忆抬眼望过去,脑子一片浆糊,没有她认识的,好像名牌化妆品全是外国货,英文拼写。扫视了两圈,终于在一众名牌中找到了一个认识的,香奈儿,两个背对背交叉着的“c”。之所以认识它,是拜尼尼所赐。
前天,尼尼问她,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?她说你戴了红色头箍,她不满意。
她说你今天穿了连衣裙,换了低跟鞋,她还是不满意,让她观察仔细点。
她找不出来,她就生气,指着她的鼻子说,香水啊,我换了香水,大名鼎鼎的香奈儿绿邂逅。
尼尼骂了她,她便放心了,起码当天不会再找茬儿了。至于什么大牌香水,尼尼专门拿给她看,并详细科普香奈儿的明星好货,她硬着头皮听了一些,没想到今天用上了,路过香奈儿柜台,她看到了尼尼买的那款香水。
这种认识,这种熟悉,让她穿梭在琳琅满目的大牌中多少有点安慰。
“我们上二楼。”康越心牵起她的手,穿过人流,站到电梯上。
刘忆想起了小雨,自从被调皮孩子撞倒滚落电梯差点酿成事故后,每次坐扶梯,她都牢牢牵住她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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