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姐姐你怎么了?”
有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,刘忆侧过头,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儿。
“你哭了?”
手触碰到脸颊,一片潮湿,刘忆猛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哭了。
看,连眼泪都要跟她开玩笑,偷偷溜出来玩耍。
“送你一束满天星,虽然它有些枯萎了,虽然它不值钱,”小女孩儿有些愧疚,低下了头,“但是依然希望能带点安慰给你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刘忆深深抽了几口气,重新夺回眼睛的控制权,“我好多了。”
小女孩儿脸上立马多云转晴,露出缺了牙的不完美笑容,不到两秒,她迅速闭上嘴,并用手紧紧捂着。
“牙齿还没长出来,不能大笑,忒丑了。”她懊悔不已。
刘忆被逗笑。
建德的温暖,来自一个有爱心的陌生小女孩儿。
“你几岁了?”
“8岁。”
回答完毕,她立马将嘴巴闭得紧紧的,这个极速的张合动作显得非常滑稽。刘忆伸手去撩她左耳边的头发,想给她掖到耳后, 不料有了惊人的发现——一颗黑痣,绿豆般大小。位置形状简直跟小雨一模一样。
“怎么了,头发上有东西?我早上才洗过的。”她捂着嘴巴,嗡声嗡气地说。
“姐姐,你又难过了?”
这次她放开了嘴巴,声音清脆响亮。
“没有,你很好。”
刘忆喃喃低语,小雨去世也是8年,也许她真的是……
“小雨,跑哪儿去了?”
有人喊,急切又不耐烦。刘忆下意识地望过去,一位胖胖的大姐,叉着腰四处张望。
“来了!”
小女孩儿朝她跑过去,徒留刘忆的手留在半空中。
天啊,她叫小雨,她竟然也叫小雨!
不,她就是小雨!
她跑到女人身边,女人板着脸数落了她几句,随后就手拉手走进了路边的花店。
刘忆魂牵一般的跟过去,她多想再看小雨一眼。她走进去,小雨和女人不见了,一个年轻女人接待了她。
“订花么?”
“嗯。”
“送给谁?要什么样的?”
“看看。”
“好的,我们花种很多,市面上常见的有,不常见也有。”
刘忆凭着感觉往里走,在一扇小门前听到了女人的声音。
“哎呀,不好意思,里面是我姨妈,她大嗓门,说话跟吵架似的,别介意哈!”
“郁金香,玫瑰,绣球,洋牡丹,剑兰各三支,搭配澳梅,都要红色。”
“嗯?哦,好的。”
店员有疑问,但还是照做了。
红色,小雨最爱的颜色,她是要出道的,出道哪有不想红的,不喜欢红色怎么能表现诚心呢?
女人出来了,小雨跟在后面,看到刘忆还做了个鬼脸。
“姐姐再见。”
小雨上了门口的面包车,女人正在往车上搬东西,刘忆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冲到她面前,说:“你是不是要找后厨杂工?”
女人上下打量她一番,“对,怎么了?”
“我,你看我可以么?”
“你?”女人拉长的声调表达着怀疑,“又苦又累钱又少,不太行,你应该能找到更好的工作。”
被拒绝心沉到了谷底,但她不愿意放弃,“让我试试行么,从小到大,家里都是我做饭,我不怕吃苦。”
“这个……”
“妈,给姐姐个机会呗,金梅姨放咱鸽子,咱不正好缺人嘛!”
小雨探出脑袋说话了。
“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!”女人拿食指狠狠地点了点小雨的额头,惊的她直吐舌头。
正在这时,店员捧着花出来了,“美女,花好了,360。”
刘忆掏钱的时候小雨说话了,“表姐,这是我朋友,零头抹了。”
“你个小东西会做好人,好,给你面子,300。”
刘忆愉快地付了钱,她把花给小雨,然后开始搬箱子。
女人见她这么有眼色便松了口,“试用两个星期,管吃住,没工资。”
“明白。”
“上车。”
顾姐经营一家农家乐饭庄,在建德的最东边,依山傍水,环境优美,快节奏的都市人会不定时到那边歇歇脚。小雨在离家不远的小学就读,二年级,学习一塌糊涂。
刘忆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杀鸡杀鱼,洗菜切菜,打扫卫生,还有洗衣做饭,接送小雨上下学辅导作业等等。
小雨说三个女人一台戏,我们是三个女人,怎么戏都演不起来,蒋欣欣说他家里两个女人,文戏武戏天天有的看。
顾姐说,我们相处和谐愉快不吵不闹,戏当然唱不起来。
她的确没料到刘忆能坚持下来,吃苦耐劳,任劳任怨。她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,凭她的相貌,嫁个有钱人蛮可以享清福的。
也许人各有志吧,她也不想问了,能干,事少,话不多,对小雨也好。挺难得一个人,走了是损失。
刘忆和小雨睡一个房间,每人一张床,但是小雨不安分,总是偷偷跑到刘忆被窝里,就着窗外的月色说悄悄话。
“哎,明天要考试,心里烦的很,姐姐你上学时喜不喜欢考试?”
“哪有学渣喜欢考试的,考试对我来说就是施法,把我变回了原形。”
小雨好奇了,“你的原形是什么?”
“石头。”
“石头?”
“对,一块硬石头,老师怎么教都没用。”
“你……成绩很差吗?”
“嗯,比看门强好点。”
“看门强是谁?”
“智力有问题的一个男生,人胖,怕热,老师让他坐到后门边上好吹风,然后大家就叫他看门强。”
小雨想了想,说,“考不好妈妈会不会骂你?”
“当然会啦!”刘忆说,“开始骂得很厉害,后来就不骂了,习惯了,骂也没用。”
“你想不想妈妈?”
小雨知道刘忆妈妈已经去世。
刘忆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发,“想啊。”
尽管对妈妈不全是爱的感情很复杂,她仍然希望妈妈活着,彼此相爱相杀,纠缠一辈子。
“想妈妈了怎么办?”
“睡觉,和妈妈在梦里相遇。”
其实,梦里妈妈出现的次数寥寥无几,也许她并不想见不成器的女儿吧。
“梦醒了岂不是就分开了,”小雨悲伤地说道,“逝者不可追,以后我妈妈就是你妈妈,虽然我比你小,是妹妹,但是,我和我妈一起罩你。”
“真的?”刘忆伸出小拇指,“敢不敢拉钩?”
小雨也伸出小拇指,“敢说就一定能做到,拉钩就拉钩,谁怕谁!”
“拉钩上吊,一百年不许变。”
窗外的寒风呼呼刮,床上的两个人睡得香甜。
期末考试小雨得了奖,顾姐高兴,大手一挥掏出一千块钱让刘忆带她去建德玩,并在晚上做了丰盛的火锅大餐。
顾姐开心,女儿出息了。
“这都是你的功劳,小忆,我得敬你一杯。”顾姐给自己倒了杯白酒,也给刘忆倒了半杯。
“我不会喝。”刘忆推辞道。
顾姐不依,“什么叫不会,就跟喝水一样咽下去就行,今天歇业,喝倒了就睡,不喝就是不给面子。”
刘忆无奈,端起酒杯要往嘴里灌,顾姐拦住了,“别急,我还没说敬酒词呢!”
顾姐站起身,清了清嗓子,颇有领导发言的架势,说,“我们认识小半年了,这些日子里,你给我打杂帮工,接送小雨上下学,辅导功课,任劳任怨,简直是我的救星,你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!”
小雨鼓掌,“说得好!”
顾姐继续,“今天是小年,而且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,小雨考试又拿了奖,这一年农家乐的收入我也很满意。总之,高兴,值得高兴,干一个!”
“说得好,我也要干一个!”
小雨拿起小酒盅,嚷嚷着也要喝。
“好,都喝,一人一个!”
顾姐给小雨倒了个杯底,“来,干杯!”
屋外大雪给大地盖了白色的羽毛被,连夜晚都被照得雪亮。屋内昏黄的灯光下,火锅滚烫的热气缭绕在空中,三个穿着珊瑚绒睡衣的女人吃吃喝喝,说说笑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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