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雨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邱秋在大年二十四这天来家访,彼时两大一小三人都穿着罩衫在打扫房间。
“勤劳的小蜜蜂啊!”邱老师说道。
老师是贵客,顾姐赶忙让小雨脱下罩衫去拿水果。
“小蜜蜂,先招呼老师到前厅,我马上就好。”
邱老师没有离开劳动现场,反而加入了,他接过刘忆绑了竹竿的鸡毛掸子,开始清扫屋顶。
“我来吧邱老师,会把你衣服弄脏的。”
“没事,你站凳子上不方便,也不安全,看,螺丝都松了。”
顾姐见状,说:“我去做饭,邱老师跟这儿吃午饭,羊杂汤,昨天刚炖了羊头。”
“哎,别麻烦了,聊几句就走。”
“不行,给我打扫房子的人都有份儿。”
邱老师和刘忆笑了,这儿的人都知道,只要顾姐留谁吃饭,谁不吃就是仇人。
“你看顾姐,侠女一样豪爽大气。”邱老师尴尬地恭维道。
刘忆说:“顾姐好客,你又是小雨老师,今天又帮忙,理应招待你的。”
“小雨这学期进步很大,跳绳比赛得第一,期末考试得第三,知道她在班会上怎么说吗?”
刘忆摇头,小雨这个小丫头,说话总是出人意料。
邱秋说:“她说所有荣誉的一半都要分给小忆姐姐,因为有你的陪伴鼓励,耐心教导,她才有了今天的成绩。”
刘忆听了很是欣慰,一是因为小雨懂得感恩,二是因为她终于不再是索取,她有了给予的资格。
邱老师的家访总结起来就一个字:夸。各种夸,夸的小雨不好意思,夸的顾姐合不拢嘴。喜气洋洋的气氛里,吃着美味的羊杂汤。
说完开心的,邱老师又说起了伤感的。
“过了年我就不在这儿教了,由韩老师接手。”
“邱老师你去哪儿?”小雨急不可耐地问。
“到安太去。”
“去安太干嘛?”
“到县政府上班。”
“邱老师你别走!”
小雨急得一把把吃剩的半个苹果扔到了地上。
“无理取闹,又忘了规矩!”顾姐教训了小雨,说道,“虽说我们都舍不得你,但是,奔向更好的前途我们不会阻拦,只会祝福。”
邱老师离开时,顾姐送他,一直送到路岔口。
“别送了,还下着雪呢,回去吧。”
顾姐意味深长地笑了,“那我真回去了,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,你确定话都说完了?”
“我……”邱秋长舒一口气用来掩饰被看穿的尴尬,“我,我不知道怎么开口。”
“怎么滴,跟学生讲课绘声绘色口吐莲花,对喜欢的人倒说不出一个字来了?”
“我开不了口。”
“包在我身上,”顾姐拍了包票,“不过我只负责传话,不负责结果。”
她只能这样说,尽管她说媒成功率也挺高,但是对刘忆,她心里没底。
怎么说呢,她眼里似乎没有男人这个概念,她对男人一点都不关注,帅的,丑的,富的,穷的,没差别。
当然,她好像也不把自己当女人,明明年轻漂亮,硬是不珍惜上天给的资本,头发不染不烫,随手一扎,穿衣也不讲究,净往身上招呼又土又丑的。
开始还以为她不舍得花钱,顾姐出钱让她捣拾,她却把钱花到了小雨身上。
后来顾姐就明白了,她故意的,她知道自己漂亮,她在故意隐藏。
花孔雀故意把美丽的羽毛藏起来,说明她根本不想引人关注,尽管她小心翼翼,还是有人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,比如邱老师。
前脚刚嘲笑邱老师开不了口,后脚顾姐她自己也开不了口了,她有意无意地讲起邱老师,除了小雨搭腔,刘忆不作任何回应。
连个讨论的兴趣都没有,八成凶多吉少。
“你说小邱老师怎么样?”
炸肉丸的厨房里,顾姐看似很随意地说。
“很好啊,同学们都喜欢他。他说他要走,小雨连年都过得不起劲儿了。”刘忆一边捞肉丸一边说。
“你呢?你喜欢他吗?”
“嗯,我?”猝不及防地扯到自己身上,刘忆没转过弯来。
“对,就是你,你对他有什么想法。”顾姐说,“我也不拐弯抹角了,直说吧,小邱老师对你有意思,大前天来家访是借口,其实是想问问你的想法,小邱老师害羞,没能当场开口,这不托我这个中间人来说。”
“没想法,我们仨人一起不挺好嘛,该不会你想赶我走吧?”
“哪能啊,你想到哪里去了,”顾姐赶忙解释,“你可帮我大忙了,当然舍不得你走,可是,男大当婚女大当嫁,你正是谈恋爱的好年纪,小邱老师呢我也托人打听了,爸爸检察院上班,妈妈开中医诊所,家庭条件蛮可以的,他是独生子,大学生,为人也不错。总之,错过挺可惜的,先试试嘛!”
刘忆清楚这是顾姐发自肺腑的真心话,小半年以来,她们不只是老板与员工,更是相互依靠的姐妹。可是,她怕了,累了,不想再招惹任何男人了。
顾姐看她沉默,又说:“我比你多吃十五年饭,看得比你多,我大概猜的出来你吃过男人的苦,所以一招怕蛇咬十年怕井绳。我这个人呢,信命,缘分都是老天爷老早安排好的,要不这样,我去找云明大师,给你俩算算八字,他算得可准了,要是八字不合,咱直接回绝,要是合,就处着试试,反正安太又不远。”
“不麻烦了,还是算了吧。”
“不是,小邱老师真的很好你……”
“就是因为他很好,所以才不要招惹人家。”
顾姐不明白了,“为什么?”
“没有为什么,不耽误人家了。”
刘忆结束了谈话,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。当初离开廉阳离,丢了刘医生的面子,他的冷漠态度是一方面,真正促使她离开的致命一击是例假的到来。
她跟刘医生除了最初的几次,后来的性生活就不做防护措施了,他们默契地达成一致,如大嫂说的,怀孕了爸妈那边就容易接受了。
也许永远无法怀孕了,这是惩罚,老天对她破坏小彬哥家庭的惩罚。
正常的家庭,尤其是独生子,谁会允许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进门呢?
算了吧。
再说了,人心隔肚皮,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,即便小邱老师表里如一,谁敢说他不会变呢?
就像刘医生,第一次没能走掉,是他买通物业保安专门注意她的动向,因此才能在她等出租车时及时拦下。
后来呢,刘忆第二次出走,她还跟老赵打了个照面,结果呢,一直到她不小心坐过站在建德下车,刘医生一个电话都没有。
男人呐,呵呵。
刘忆用了好久才释怀,刘医生要顾及家庭脸面,他有难处,他身不由己。
就这样陪着小雨,很好。
新的一年新的开始,向前走,不回头。
烟花闪亮夜空的时候,刘忆还是想起了尹彬。
小彬哥,新年快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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