坤宁宫内,皇后焦灼地踱着步,如同困在笼中的兽。时间一点点流逝,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。她派去乾清宫的心腹宫女迟迟未归,让她心中那团因获得“铁证”而燃起的火焰,渐渐被不安的阴云笼罩。
终于,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皇后猛地转身,见那宫女独自一人回来,脸色却并不好看。
“如何?陛下可传召本宫了?”皇后急切地上前两步。
宫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带着惶恐:“娘娘……奴婢未能见到陛下。李德全公公说,陛下正在与几位大臣商议西北军务,任何人不得打扰。奴婢……奴婢连乾清宫的正殿都没能进去……”
皇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,身子晃了晃,勉强扶住一旁的桌案才站稳。皇帝不见她!在这个关键时刻,他竟然不见她!
是丁,她还在禁足期间,贸然遣人去禀报这等“要事”,在皇帝看来,或许只是她不甘寂寞,借机生事,想要扳倒萧明玥的伎俩罢了!他根本未曾重视!
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不行,她不能坐以待毙!那血书必须尽快送到皇帝面前,否则夜长梦多!
“你去!”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狠绝,指着另一个更为机灵的心腹太监,“你想办法,无论如何,必须将那血书从冷宫给本宫弄出来!然后直接去乾清宫外跪着,就说是本宫让你呈送关乎皇室血脉安危的证物!见不到陛下,你就一直跪着!”
“奴才遵命!”那太监不敢怠慢,连忙领命而去。
皇后看着他消失在殿外的背影,心脏依旧狂跳不止。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仿佛有什么东西,正在脱离她的掌控。
……
与此同时,漪兰殿内却是一片诡异的平静。
萧明玥坐在窗下,手中捧着一卷书,目光却并未落在字里行间。晚翠悄无声息地走进来,对她微微颔首。
“娘娘,坤宁宫那边果然派人去冷宫了。”
萧明玥眼皮都未抬一下,只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仿佛早已料到。她放下书卷,端起手边微凉的茶水,轻轻呷了一口。
“东西……可换好了?”她问,声音平稳无波。
“回娘娘,已经换好了。”晚翠低声道,眼中闪过一丝对主子料事如神的敬佩,“小顺子安排的人手,趁着冷宫那边因苏氏自戕而短暂混乱、皇后的人尚未赶到之前,已经用我们事先准备好的那份,替换了苏氏手中的血书。”
那份所谓的“血书”,是晚翠模仿苏轻怜疯癫时笔迹所写,内容荒诞不经,满是“有凤凰衔走了我的孩儿”、“鲤鱼在梁下游说要报仇”之类的疯话呓语,与那指控萧明玥的言辞截然不同。为了逼真,甚至同样用了些许鸡血混合朱砂点缀,看起来亦是斑驳刺目。
“很好。”萧明玥放下茶盏,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划过,“接下来,我们只需等着看戏便是。”
她布局多时,等的就是这一刻。皇后自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,却不知那所谓的“铁证”,早已在她掌心之中,被偷天换日。
……
乾清宫外,夜色深沉。
皇后派来的心腹太监果然捧着一个木匣,直挺挺地跪在宫门外的汉白玉石阶下,高声喊着有要事禀报,要呈送证物。
起初,守卫的侍卫和内侍只是呵斥驱赶,但那太监极为固执,声称事关皇嗣,若陛下不见,他便长跪不起。动静闹得大了,终究还是惊动了里面。
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,李德全皱着眉头从里面走了出来,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,尖着嗓子问道:“何事在此喧哗?惊扰了圣驾,你有几个脑袋?”
那太监连忙将木匣高举过头顶,大声道:“李公公,奴才是奉皇后娘娘之命,前来呈送冷宫苏氏留下的血书!苏氏以血书指控容贵嫔残害皇嗣,逼其自尽,此乃惊天要案,奴才不敢不报啊!”
李德全闻言,脸色也是微微一变。他沉吟片刻,终究还是不敢隐瞒,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接过木匣,低声道:“你在此候着。”
他捧着那木匣,快步转身进了乾清宫。
殿内,皇帝刚刚议完事,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。见李德全捧着一个木匣进来,神色凝重,便问道:“何事?”
李德全跪倒在地,将木匣呈上:“陛下,坤宁宫派人送来此物,说是……冷宫苏氏留下的血书,指控容贵嫔娘娘。”
皇帝眉头骤然锁紧,脸上瞬间笼罩上一层寒霜。他接过木匣,打开,里面果然是一块染血的白色衣角。
他展开那衣角,目光落在那些歪歪扭扭、血迹斑驳的字迹上。然而,越看,他的眉头皱得越紧,脸上的寒意也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和怒气所取代。
“凤凰衔子……鲤鱼报仇……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!”皇帝猛地将那块布掷在地上,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这就是皇后所说的,指控容贵嫔的铁证?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?!”
李德全伏在地上,不敢出声。他方才在接过木匣时,便已隐约猜到几分,此刻更是确信,容贵嫔早已料到此着,并且做好了万全的准备。
皇帝胸口起伏,显然气得不轻。他本就因皇后之前“八字”之事对其不满,如今她又拿一个疯妃临死前的呓语来构陷正当宠、又协理宫务井井有条的容贵嫔,这在他看来,简直是不可理喻,其心可诛!
“皇后!”皇帝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,眼神冰冷,“禁足期间仍不安分,听信疯语,构陷妃嫔,扰乱宫闱!她这个皇后,是不是当得太清闲了!”
他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怒火,对李德全下令:“传朕旨意,皇后沈氏,德行有亏,不堪母仪天下,即日起,褫夺其协理六宫之权,非诏不得出坤宁宫半步!宫中一应事务,悉数交由容贵嫔萧明玥掌管!”
“奴才遵旨。”李德全心头一震,连忙应下。这几乎等同于将皇后彻底架空了啊!
皇帝疲惫地挥挥手:“将那污秽之物拿走,处理掉。另外,告诉外面跪着的那个奴才,让他滚回坤宁宫,告诉他的主子,好好静思己过!若再敢生事,朕绝不轻饶!”
“是。”
李德全捡起那块被皇帝斥为“污秽之物”的衣角,躬身退了出去。走到殿外,他看着依旧跪在那里、满脸期盼的太监,冷冷地传达了皇帝的旨意。
那太监如遭雷击,瘫软在地,面如死灰。
而漪兰殿这边,很快便收到了乾清宫传来的消息。
晚翠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,向萧明玥禀报:“娘娘,陛下震怒,下旨夺了皇后协理六宫之权,命您全权掌管宫中事务!皇后如今,算是彻底失势了!”
萧明玥静静地听着,脸上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,依旧是一片沉静的淡然。这个结果,本就在她算计之中。
她走到窗边,推开窗户,深夜的凉风带着湿意涌入,吹动她额前的碎发。远方,坤宁宫的方向,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。
这一局,她赢得漂亮。借皇后之手,除掉了苏轻怜这个最后的隐患,又利用皇后的急于求成,彻底将其打入深渊。
偷天换日,李代桃僵。
她轻轻呵出一口气,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,又迅速消散。
宫斗之路,从来都是踏着别人的尸骨前行。而她,只能继续走下去,不能回头,也……无需回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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