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云站在原地，初秋的阳光打在她身上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
那股若有若无的尸油臭味，她之前一直以为是某种特殊的泰国香料，还觉得颇具异域风情。如今被林轩一语道破，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脖子上挂着的那块佛牌仿佛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。
“林先生！”
宋云顾不得仪态，踩着高跟鞋快步追了上去，一把抓住了林轩的衣袖。
“救我……求您救救我！”
林轩停下脚步，回头看着这个刚才还精明强干的女强人，此刻却因恐惧而面色苍白。
“拿来。”
林轩伸出手。
宋云手忙脚乱地摘下那块镶金嵌玉的四面佛牌，递到林轩掌心。
林轩并没有像那些江湖术士一样画符念咒，而是从路边的花坛里捡了一块边缘锋利的鹅卵石。
“这东西，你花了多少钱？”
“五……五十万。是托人在泰国的一座古庙里求的大师开光版。”
“五十万，买了个慢性毒气弹。”
话音未落，林轩手中的鹅卵石狠狠砸下。
咔嚓。
精致的水晶外壳瞬间碎裂。
并没有什么黑烟冒出，也没有厉鬼惨叫。只有一团黑乎乎、类似膏药一样的填充物暴露在空气中。
林轩用鹅卵石挑开那团填充物，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一颗指甲盖大小的、灰白色的……种子。
“曼陀罗，天仙子，再加上一点提纯后的麦角酸二乙酰胺。”
林轩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念化学实验报告。
“这是致幻剂的高纯度浓缩版。所谓的‘尸油味’，是这些植物生物碱在密封环境下发酵产生的挥发性气体。”
“那块水晶壳并不是完全密封的，留有微米级的透气孔。只要接触到人体的体温，里面的药性就会挥发。”
“你每天戴着它，等于是在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微量吸毒。”
“梦魇？那是轻的。再戴三个月，你的神经系统就会产生不可逆的损伤，到时候你会把自己当成鸟，从楼上跳下去。”
宋云听得浑身发抖，看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，忍不住干呕起来。
这不是什么玄学诅咒。
这是赤裸裸的谋杀。
是有人利用她的迷信，给她下了一个极其隐蔽、却又无法在尸检中查出破绽的化学死局。
“扔进下水道，记得多冲几次水。”
林轩随手将那团“毒药”丢进路边的垃圾桶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。
“现在，这人情我卖了。那家铺面在哪？”
……
半小时后。
古韵街的尽头，一处三岔路口的交汇点。
这里位置极佳，人流量大，按理说应该是寸土寸金的铺王。
但此刻，矗立在林轩面前的，却是一座大门紧锁、落满灰尘的两层仿古小楼。
两侧的店铺生意红火，唯独这一家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，连路过的行人都下意识地绕着走。
“就是这儿。”
宋云此时已经缓过神来，看着这座小楼，眼中闪过一丝忌惮。
“这铺子是我家老爷子当年抵债收回来的。但这几年来，这地方……邪门得很。”
“一共租出去过五次。第一个老板开了个茶馆，不到一个月就疯了，说是半夜总能听到有人在耳边哭。”
“第二个开了个玉器行，结果开业当天，展柜玻璃莫名其妙全碎了，损失惨重。”
“后来几个更惨，不是生重病就是出车祸。坊间都传，这里是‘绝户地’，路口的煞气太重，冲撞了太岁。”
林轩没有说话。
他站在门口，双手插在中山装的口袋里，微微仰头。
他在“听”。
神明知识库，建筑声学，流体力学。
今天风很大，穿堂风顺着街道呼啸而来，撞击在小楼的飞檐上，发出呜呜的声响。
“钥匙。”
林轩伸手。
宋云迟疑了一下，还是让随行赶来的助理打开了卷帘门。
吱呀——
沉重的铁门升起，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。
店内空荡荡的，只有几个前任租户遗留下来的破旧展柜，角落里还堆着一堆装修剩下的建筑垃圾。
刚一进门，宋云就感觉耳膜有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压迫感，心脏也莫名其妙地开始加速跳动。
“林先生，您感觉到了吗？这种压抑感……”
“感觉到了。”
林轩走到大厅中央，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那个巨大的、为了采光而设计的八角形穹顶。
“这不是煞气。”
“这是次声波。”
林轩指了指门外的三岔路口，又指了指头顶的穹顶。
“这个路口的风速常年较大，气流撞击建筑外墙，会产生特定频率的振动。”
“而这个八角形穹顶的设计，在无意中构成了一个巨大的‘亥姆霍兹共振器’。”
“外界的风噪被这个穹顶放大，形成了一种频率低于20赫兹的次声波。”
“人耳听不见次声波，但人的内脏器官会和它产生共振。这就是为什么进来的人会感到恶心、心慌、甚至产生幻听。”
“所谓的‘鬼哭’，不过是风吹过通风管道产生的哨音效应。”
宋云愣住了。
困扰了宋家好几年、请了无数风水大师都没解决的“绝户煞”，在这个年轻人嘴里，竟然只是一个……建筑设计缺陷？
“那……玻璃碎裂呢？”
“共振。”
林轩走到一处角落，踢了踢墙根。
“这下面应该是地铁或者地下排水的主干道。大型车辆经过时的震动频率，恰好和普通钢化玻璃的固有频率重叠。加上次声波的叠加，玻璃不碎才怪。”
林轩转过身，看着宋云。
“这铺子我要了。但我没那么多钱买产权。”
“那个……租金？”宋云试探着问。
“不租。”
林轩摇了摇头。
“我帮你改了这个‘声煞’，这铺子送我十年使用权。”
“改？”宋云苦笑，“这穹顶是承重结构，拆不得啊。”
“谁说要拆？”
林轩走到那堆被所有人嫌弃的建筑垃圾前。
那里堆着几块黑乎乎、满是水泥渣的“烂木头”，还有几个用来压雨布的破石头。
他弯下腰，从那堆垃圾里，捡起了一块足有脸盆大小、表面坑坑洼洼的青灰色石头。
“只要改变室内的声场结构，破坏共振频率就行。”
“比如，在这里摆一座假山，或者……一块够分量的镇石。”
“镇石？”宋云看着那块破石头，“就这？”
“对，就这。”
林轩抱着那块沉重的石头，走到大厅正对着大门的“财位”上，重重放下。
咚！
一声闷响。
神奇的事情发生了。
随着这块石头的落位，那种一直萦绕在众人心头、让人胸闷气短的压抑感，竟然真的……消失了。
就像是原本嗡嗡作响的琴弦，突然被一只手按住，瞬间静止。
“神了……”
宋云的助理忍不住惊呼出声。
这就是物理学中的“破坏驻波节点”。林轩不需要解释那么深奥的原理，他只需要展示结果。
“成交。”
宋云也是果断之人，这种烫手山芋能送出去，还能结交一位高人，何乐不为。
“合同我马上让人拟。这铺子里的东西……如果您嫌脏，我叫人来清运。”
“不用。”
林轩拍了拍手上的灰，目光落在那堆“建筑垃圾”上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。
“垃圾我自己处理。”
“毕竟，我也没钱买装修材料，这些剩下的……凑合还能用。”
宋云并没有听出林轩话里的深意，带着助理匆匆离开去拟合同。
等到卷帘门再次落下，店内只剩下林轩一人。
他走到那堆“垃圾”前，目光灼灼。
刚才他抱起那块“镇石”的时候，神明知识库中的地质篇就已经给出了疯狂的提示。
这哪里是什么建筑废料。
这分明是上一任那个做玉器的倒霉蛋，从缅甸拉回来的“赌石”毛料。
只不过，这些毛料表现极差，皮壳粗糙，没有蟒带松花，被当成了垫脚石和压雨布的废料，最后因为那场“玻璃爆炸”的变故，被遗忘在了这堆装修垃圾里。
林轩从角落里找出一把铲刀。
他没有去管那块大的，而是拿起了压在最下面，一块只有拳头大小，黑不溜秋，像个煤球一样的石头。
这块石头表面全是黑色的油污和水泥点。
但在林轩的“凡人神瞳”——也就是对地质密度的极致感知中。
这块石头的密度，高达3.33。
这是翡翠的各种伴生矿中，最完美的比重。
“刺客。”
林轩喃喃自语。
这是赌石行里的黑话。指那些皮壳极差，像黑煤炭一样，但切开后往往能出极品高色的“莫西沙”黑乌沙皮。
他拿起铲刀，对着石头的尖端，狠狠擦了下去。
嗤啦——
黑色的皮壳脱落。
一抹浓郁到化不开的、仿佛要滴出来的……帝王绿，在昏暗的店铺里，绽放出摄人心魄的寒光。
这不是废土。
这是那个倒霉的前任老板，留给他的一座……金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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