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晨六点，金陵紫金山脚下。
一辆破旧的、印着“徐记生鲜配送”的面包车，哼哧哼哧地爬上了盘山公路，最终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半山凉亭旁。
这里是叶家的私产，也是叶擎苍为林轩准备的安全屋入口。
“到了。”
开车的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，那是叶家的死士。他拉开车门，对着满身榴莲味的四个人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林轩跳下车，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山林，深吸了一口没有雾霾和下水道味的空气。
“三爷，大牙，你们先跟司机去后院洗澡换衣服。红狐，你在外围警戒。”
支开了其他人，林轩独自走进凉亭。
亭子里，一位身穿唐装、精神矍铄的老者早已等候多时。他面前的石桌上，放着一壶刚泡好的雨前龙井，以及一份烫金的大红请柬。
“林先生。”
看到林轩那副狼狈的模样，叶擎苍没有丝毫轻视，反而恭敬地站起身，深深鞠了一躬，“老朽叶擎苍，拜见恩公。”
“行了老叶，咱们之间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。”
林轩大马金刀地坐下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，滚烫的茶水冲刷着喉咙里的腥甜，“直接说正事。苏家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三年前我在江城入赘时，她们家连五十万手术费都拿不出来，怎么摇身一变，成了金陵第一豪门了？”
这是林轩心中最大的疑惑，也是必须要解开的结。
叶擎苍叹了口气，重新为林轩斟满茶水。
“林先生，您当年入赘的那个‘江城苏家’，其实只是金陵苏家的一个……逃亡分支。”
“逃亡？”林轩眉头一皱。
“是的。”叶擎苍缓缓道出了一段尘封的往事，“二十多年前，苏家老太君为了换取家族长盛不衰，与那个神秘组织（神墟）达成契约，每隔一代，就要献祭一名拥有‘纯阴灵体’的嫡系女子。”
“当年的选中者，本来是苏晴小姐。但苏晴小姐的父亲苏定国，不忍心女儿成为祭品。他偷走了家族的信物，带着尚在襁褓中的苏晴和妻子李秀梅，连夜逃离金陵，躲到了偏远的江城。”
“为了躲避主家的追踪，苏定国甚至自废武功，甘愿做一个底层小商贩。他死前更是立下遗嘱，严禁妻女与金陵联系。”
听到这里，林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，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在他记忆里老实巴交、总是对他笑呵呵的岳父。
原来，那个看似窝囊的男人，背负着这么沉重的秘密。
“那李秀梅呢？”林轩冷笑，“我看她可不像是个能藏住事的人。”
“李秀梅并不知情。”叶擎苍摇头苦笑，“苏定国为了保护她，只告诉她是被家族‘赶’出来的。所以李秀梅这二十年来，做梦都想重回金陵豪门。她对您的刻薄，也是因为恨铁不成钢，觉得您给不了她想要的富贵。”
林轩沉默了。
逻辑通了。
怪不得当初李秀梅为了五十万就要逼他和苏晴离婚，嫁给那个张少。因为那时的她们，是真的穷，也是真的被苏定国保护得太好，不知道“富贵”背后的血腥。
“既然藏了二十年，为什么现在又回去了？”林轩问到了关键点。
叶擎苍看着林轩，眼神复杂：“因为……您。”
“我？”
“三年前，苏晴小姐突发怪病（冰魄锁魂），那是血脉封印松动的迹象。您用《龙隐玄经》治好了她，不仅救了她的命，也……彻底激活了她的体质。”
叶擎苍叹息道，“您治好苏小姐后不久，金陵主家的罗盘就有了感应。苏老太君立刻派人去江城，以‘认祖归宗’和‘百亿家产’为诱饵，把李秀梅和苏晴接了回来。”
“李秀梅那个贪财的性子，哪里经得住这种诱惑？她以为是苦尽甘来，其实是亲手把女儿送上了断头台。”
“砰！”
林轩手中的茶杯瞬间化为齑粉。
滚烫的茶水混合着瓷片渣子流得满手都是，但他似乎毫无知觉。
“好一个认祖归宗，好一个百亿家产。”
林轩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，“也就是说，我现在不仅要面对神墟，还要面对那个把孙女当猪养的老太婆？”
“是的。”叶擎苍将桌上那份红色的请柬推到林轩面前，“这是明天寿宴的请柬。苏老太君为了立威，广邀天下。据说，那个外国医生团队已经到了，手术室就设在寿宴的后堂。”
林轩拿起请柬。
请柬做得极尽奢华，红色的绒面上烫着金字，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。
但在林轩眼里，这就红得像血，腥臭扑鼻。
“林先生，虽然您现在……内力全失。”叶擎苍犹豫了一下，看着林轩那双虽然明亮但确实没有真气波动的眼睛，“但叶家还有三百死士，如果您需要，今晚我们就强攻紫金山庄。”
“强攻？不用。”
林轩随手将请柬揣进兜里，站起身，那一身脏兮兮的迷彩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。
“苏家既然要在全天下人面前演一出‘冲喜’的大戏，那我就陪她们演。”
“老叶，你刚才说，苏家这次请了很多名流？”
“是的，政商两界，甚至还有不少鉴宝界的大佬。”
“很好。”
林轩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，“三爷刚才跟我抱怨，说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，就是没能在金陵这种风水宝地开一场‘鉴宝大会’。”
“告诉三爷，别洗澡洗太久。赶紧带着大牙去苏家后门‘应聘’环卫工。”
“而我……”
林轩指了指自己那张经过易容（其实是泥巴还没洗干净）的脸。
“我要换个身份，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走进去。”
“什么身份？”叶擎苍一愣。
林轩从怀里摸出那块在西安钟表行修好的、记载着神墟秘密的黑色石板，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。
“苏老太君不是喜欢古董吗？不是喜欢长生不老吗？”
“那我就以‘京城第一鉴宝宗师’的身份，去给她送一份……让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‘贺礼’。”
……
半小时后，后院浴室。
洗得白白净净、终于穿上了正常人衣服的陈三爷，正对着镜子整理发型，却被突然闯进来的林轩扔了一套亮黄色的环卫服在脸上。
“林爷！又干啥？！”陈三爷哀嚎，“我刚洗干净！”
“计划有变。”
林轩手里拿着那份大红请柬，笑得像个拿着诱饵的老狐狸。
“三爷，你想不想看我怎么当着几千人的面，把苏家那个老太婆的脸打肿？”
“想啊！做梦都想！”
“那就穿上这身衣服，带着大牙去苏家后门收垃圾。记得，把垃圾车停在宴会厅的排风口下面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？”
林轩整理了一下从叶擎苍那里借来的中山装，戴上一副斯文的金丝眼镜，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从亡命徒变成了儒雅的学者。
“我去给丈母娘……请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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