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霜落了一夜，青萍镇的清晨裹着层淡淡的寒气。林惊尘天没亮就醒了，窗外的鸡刚啼过第一声，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，没惊动里屋还在熟睡的柳轻烟和父亲。走到院门口，他拿起靠在墙角的竹扫帚，慢慢扫着院坝里的霜花，扫过堆着稻谷麻袋的角落时，指尖不小心碰了下麻袋，还沾了点未散尽的谷香。
刚扫到一半，就听见镇口的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，不疾不徐，倒不像往常赶早集的客商那样匆忙。林惊尘抬头望了望，晨雾还没散，只能看见远处一道灰影渐渐靠近，马蹄声落在青石板路上，清脆地穿过寂静的镇子，最后竟停在了他家的铁匠铺门口。
“林兄，可还认得我？”门外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熟悉的沙哑，林惊尘放下扫帚走过去，拉开门栓的瞬间，就见门外立着个穿灰布长袍的汉子，腰间挂着柄旧剑，剑鞘上的铜扣都磨得发亮，正是去年在大漠里与他一同寻过秘宝线索的独行侠客赵长风。
“赵兄？你怎么会来青萍镇？”林惊尘又惊又喜，赶紧侧身把人让进来，“快进屋坐，外面霜重，别冻着了。”赵长风拱了拱手，跟着走进院坝，目光扫过满院的稻谷和收拾得整齐的铁匠铺，笑着叹道：“去年见你还在江湖上斩妖除魔，如今倒成了种田的好手，这院子里的光景，比江湖上任何一处客栈都让人安心。”
两人刚在堂屋坐下，柳轻烟就端着热茶走了出来，见了赵长风，也笑着招呼：“赵大侠一路辛苦，喝杯热茶暖暖身子。”赵长风接过茶，连声道谢，喝了一口热茶，才慢慢放下茶杯，神色比刚进门时沉了些：“此次前来，一是想来看看林兄如今的日子，二是有件关于江湖的旧事，想跟你说一声。”
林惊尘心里微微一动，他虽已归隐青萍镇，不再插手江湖事，但听到“江湖旧事”四个字，还是难免想起过往的种种。他给赵长风添了点茶，轻声道：“赵兄但说无妨，若是寻常琐事，我虽不参与，听听也无妨。”
“是关于焚天门余党的事。”赵长风压低了声音，“去年雁门关一战后，焚天门主力被灭，教主也伏了法，大家都以为余党要么散了，要么躲起来不敢再露面，可前阵子我在江南一带游历，竟发现有几个焚天门的旧部在暗中活动，还在打听‘护世剑’的下落。”
这话一出，堂屋里顿时静了下来。柳轻烟端着茶盘的手顿了顿，林惊尘也皱起了眉——护世剑自激活后，便被他与正道各派商议着封存起来，藏在忘忧谷的密室里，此事除了当时参与的几位长老，极少有人知晓，没想到焚天门的余党还在惦记。
“我跟着他们走了几日，发现他们手里竟有半张残缺的地图，标注的方向，隐约朝着忘忧谷去。”赵长风继续说道，“我本想直接去忘忧谷报信，可转念一想，护世剑的封存之地，你最清楚，而且那些余党里，有个人你或许认识——当年焚天门负责看管你父亲的那个舵主，李玄。”
“李玄？”林惊尘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茶杯，杯壁的温度都没能压下心里的波澜。他还记得，当年在焚天门的密室里，正是这个李玄，拿着父亲的性命要挟他，若不是苏慕言及时接应，他不仅救不出父亲，还差点折在里面。没想到这人竟还活着，还敢出来兴风作浪。
“没错，就是他。”赵长风点头，“我远远见过他一面，他脸上那道疤还在，一眼就能认出来。他似乎知道护世剑封存的关键，还在暗中联络当年旁门九派里，与焚天门有过勾结的人，看样子是想集齐人手，去忘忧谷盗剑。”
这时，林啸天也走了进来，刚好听见赵长风的话，他坐在林惊尘身边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：“惊尘，你如今虽已归隐，但护世剑关系到整个江湖的安危，若是真被焚天门余党盗走，后果不堪设想。你不用急着做决定，好好想想。”
林惊尘沉默着，目光落在堂屋角落的那柄旧剑上——那是他刚拜入青城时，师父送他的剑，后来他剑术大成，换了好几柄剑，却一直把这柄旧剑留在身边，如今剑鞘上已蒙了层薄尘，就像他渐渐放下的江湖过往。
柳轻烟看出了他的纠结，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，柔声说：“你若是放心不下，便去看看也好，家里有我和爹看着，稻谷都收完了，铁匠铺也没什么事，你早去早回就好。”
林惊尘看着柳轻烟的眼睛，里面没有丝毫埋怨，只有理解和牵挂。他心里一暖，又想起赵长风说的李玄，想起当年焚天门造下的杀戮，想起护世剑若是被盗，江湖又会陷入混乱，百姓又要受苦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拿起角落的旧剑，轻轻拂去剑鞘上的灰尘，剑身在晨光里闪过一丝冷光。
“赵兄，你且在镇上歇一日，明日一早，我与你一同去江南，先摸清李玄他们的底细，再去忘忧谷报信。”林惊尘的语气坚定，没有了刚才的犹豫。
赵长风松了口气，笑着道：“我就知道，林兄虽归隐田园，心里却始终记着江湖百姓。有你同行，我也多了几分把握。”
接下来的一天，林惊尘忙着安排家里的事，他给张老丈送了些新米，拜托他多照看一下铁匠铺，又跟柳轻烟一起，把院子里的稻谷再检查了一遍，确保不会受潮。傍晚的时候，苏慕言竟也来了，手里还提着一壶酒，笑着说：“刚在镇口听说赵长风来了，就知道肯定有事儿，我特意从城里赶过来，给你送送行。”
原来苏慕言在附近的县城里开了家武馆，教孩子们习武防身，偶尔也会回青萍镇看看。得知事情的原委后，他拍了拍林惊尘的肩膀：“你放心去，若是需要帮忙，传个消息给我，我立马带着武馆的弟子过去。”
晚饭时，院子里摆了张桌子，林啸天、林惊尘、柳轻烟，还有赵长风和苏慕言，几人围坐在一起，桌上依旧是新煮的米饭、红烧肉，还有柳轻烟做的咸菜。赵长风和苏慕言喝着酒，聊着当年江湖上的趣事，林惊尘偶尔插几句话，柳轻烟则忙着给大家夹菜，气氛竟不像要分别，反倒像老友相聚。
夜色渐深，苏慕言喝得微醺，起身告辞：“明日一早我就不送你了，你路上小心，若是遇到李玄，别跟他硬拼，记得留着力气，早点回来陪轻烟师妹。”林惊尘点头应下，送苏慕言到门口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，才转身回了院子。
柳轻烟正在给林惊尘收拾行李，把几件换洗衣裳叠好，又往包袱里塞了些干粮和绿豆糕，还特意把那半块刻着剑纹的青铜令牌放了进去：“带着这个，若是遇到正道的人，也好证明身份。”林惊尘从背后抱住她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，轻声说：“等我处理完这事，就立刻回来，再也不离开你和爹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柳轻烟转过身，帮他理了理衣领，“路上注意安全，别惦记家里，我会照顾好爹，也会把铁匠铺看好，等你回来。”
第二天一早，天刚蒙蒙亮，林惊尘就背着包袱，提着旧剑，与赵长风一同出了青萍镇。霜花还没化，踩在脚下沙沙作响，镇口的老槐树上，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，像是在为他们送行。
林惊尘回头望了一眼青萍镇，铁匠铺的烟囱还没冒烟，院子里的稻谷麻袋整齐地堆着，他仿佛能看见柳轻烟正在厨房里煮早饭，父亲坐在院坝里喝茶。他轻轻吸了口气，转身跟上赵长风的脚步，旧剑在腰间轻轻晃动，发出细微的剑鸣，像是在回应着他心里的牵挂，也像是在唤醒那段尘封的江湖记忆。
前路或许有风险，但他知道，只要守住心里的正义，守住对家人的牵挂，无论江湖多远，他终究能回到这片青萍镇，回到满是稻香与安宁的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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