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如血,泼洒在连绵起伏的边境山峦上,将玄甲军的营帐染成一片金红交错的暖色。沈醉正立于帅帐前的望楼之上,指尖捻着半枚断裂的狼牙箭,目光越过层层营垒,落在远方那片被硝烟熏得发黑的荒原上。
“将军,异族使者已在帐外候着了。”副将林岳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,他手里捧着的玄色托盘上,放着一枚镶嵌着七彩鸟羽的铜符——那是北漠异族世代相传的议和信物,此刻却在残阳下泛着几分诡异的光。
沈醉缓缓转过身,玄色披风在晚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。他那张素来带笑的脸上不见半分轻松,唯有眼底深处藏着的锐利,像淬了冰的剑锋:“让他们进来吧。记住,帐外刀斧手不必藏着,越显眼越好。”
林岳一愣,随即躬身领命:“末将明白。”他知道这位年轻将军的性子,看似漫不经心,实则步步都在算计里。就像前几日那场突袭战,沈醉愣是顶着众将反对,亲率三百轻骑绕到敌军后路,一把火将对方囤积的粮草烧了个精光,硬生生把一场僵持战打成了击溃战——这般胆识与智计,早已让军中上下心服口服。
帅帐内的气氛比帐外的晚风还要凉。异族使者是个身着兽皮长袍的老者,脸上刻满了风沙冲刷的沟壑,身后跟着两个腰佩弯刀的护卫,脚刚踏入帐内,便被四周甲士如狼似虎的眼神钉在原地。
“沈将军好手段。”老者抬手抚过颔下花白的胡须,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的颤抖,“我族首领说了,连日征战,双方伤亡惨重,不如就此罢兵,永世修好。”他说着,从怀中掏出一卷兽皮卷轴,双手奉上,“这是我族的降书,愿年年向大靖纳贡,永不犯境。”
沈醉没有去接那卷轴,反而端起案上的热茶,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。茶香袅袅升起,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:“贵使远道而来,先喝口茶暖暖身子。北漠的冬天来得早,可别冻着了。”
老者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:“将军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我的意思是,”沈醉抬眼,目光直直射向对方,“贵使袍子上的血腥味,还没洗干净呢。”
此言一出,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。老者脸色骤变,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袍——那上面明明只有昨夜新染的狼血,是族中习俗里议和使者必须携带的祭品,怎么会……
沈醉放下茶杯,指节轻轻叩着案几,发出规律的轻响,像是在敲打每个人的心弦:“昨日午时,我军哨探在黑风口发现三具玄甲军尸体,致命伤都是弯刀造成的。而贵使身后这两位护卫腰间的弯刀,刃口弧度与死者伤口分毫不差。”
两个护卫猛地按住刀柄,眼中闪过凶光。林岳厉声喝道:“放肆!”帐外甲士顿时涌入,刀锋直指三人咽喉。
老者强作镇定地摆手:“误会!都是误会!黑风口一带常有马匪出没,许是他们……”
“马匪?”沈醉笑了,笑意却未达眼底,“马匪会用北漠皇族专属的‘破甲刃’?会在死者身上留下你们独有的狼头烙印?”他站起身,走到老者面前,声音压得极低,“贵使出发前,首领是不是还说了,若我答应议和,今夜三更,便派精锐突袭我军粮草营?”
老者浑身一颤,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。他怎么也想不通,这等绝密的计划,对方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。
沈醉拿起那卷兽皮卷轴,随意翻看了几眼,忽然嗤笑一声:“这降书上的印章,是三年前老首领的印鉴吧?听说新首领上个月刚弑父夺位,连印玺都换了,怎么还会用旧的?”他将卷轴扔回案上,发出啪的一声脆响,“再者,北漠盛产的‘凝血草’,若与茶水同服,半个时辰便会让人筋骨酥软。贵使方才喝茶时,手可是抖得厉害啊。”
一连串的话如同惊雷,炸得老者面如死灰。他身后的护卫再也按捺不住,猛地拔刀便要扑上来,却被早有准备的甲士瞬间制服,弯刀落地的声音在帐内格外刺耳。
“说吧,”沈醉重新坐回主位,语气恢复了平静,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,“你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?是想拖延时间,等西边的蛮族援军?还是想趁机夺回黑风口的控制权?”
老者瘫坐在地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。他此刻才明白,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将军,心思缜密得如同一张天罗地网,他们的那点伎俩,在对方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。
沈醉看了林岳一眼,后者立刻会意,挥手示意甲士将三人带下去严加看管。帐内终于恢复了安静,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噼啪声。
“将军,这明显是诈降啊。”林岳眉头紧锁,“末将这就去加强戒备,尤其是粮草营那边。”
“不必。”沈醉摇了摇头,手指在案上的地图上轻轻一点,“他们想攻粮草营,咱们偏要让他们‘得手’。”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,“你去传我将令,让粮草营的守卫今夜三更后故意松懈,再派一支精锐换上敌军服饰,假装接应他们。”
林岳眼睛一亮:“将军是想……引蛇出洞?”
“不止。”沈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,“我要让他们以为自己得计了,然后把他们的主力全都引出来。你想想,若他们以为偷袭成功,会不会趁机发动总攻?”
林岳恍然大悟,拱手道:“将军妙计!末将这就去安排,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!”
“等等。”沈醉叫住他,语气郑重了几分,“记住,留活口。我要知道他们背后到底还有谁在撑腰。这北漠异族向来势弱,这次突然敢大举来犯,恐怕没那么简单。”
林岳重重点头:“末将明白!”
待林岳离去,沈醉重新望向帐外。夜色已浓,星子稀疏地缀在天幕上,像是一双双窥视的眼睛。他拿起那半枚断裂的狼牙箭,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痕——那是北漠狼族的图腾,却比寻常图腾多了一道诡异的弯月印记。
“上古邪物么……”沈醉低声自语,眼中闪过一丝凝重。前几日清理战场时,他发现不少敌军尸体上都有这种印记,而且死状极其诡异,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。这绝非普通的北漠异族所能为。
他将狼牙箭收好,转身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。玉佩入手温润,上面刻着繁复的符文,正是师门所赠的秘宝“镇魂玉”。此刻,玉佩竟微微发烫,隐隐有光芒流动。
“看来,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啊。”沈醉握紧玉佩,嘴角却又扬起一抹不羁的笑,“不过也好,太平日子过久了,骨头都快锈了。正好借此机会,活动活动筋骨。”
帐外,风声渐紧,夹杂着远处隐约的狼嚎。一场更大的风暴,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夜色中悄然酝酿。而沈醉知道,他已经布好了网,只等着猎物一步步踏入来了。
夜色渐深,玄甲军的营地渐渐沉入寂静,只有巡逻兵的甲叶摩擦声偶尔划破夜空。被关押在偏帐的异族使者三人,正焦躁地等待着,他们能听到帐外甲士换岗的脚步声,心中暗暗计算着时间。
“大人,您说沈醉真的会上当吗?”一个护卫压低声音问道,语气里满是不安。刚才在帅帐里的经历,让他对那个年轻将军产生了深深的忌惮。
老者咬了咬牙:“放心,沈醉再狡猾,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。首领的计划天衣无缝,只要我们按约定发出信号,大军一到,保管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!”话虽如此,他心里却越来越没底,沈醉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,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就在这时,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,紧接着,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。是族中安排的内应!
“信号已经准备好了吗?”老者急忙问道。
内应点了点头,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信号筒:“放心,只要点燃这个,半个时辰内,首领的精锐就会赶到。”
老者接过信号筒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:“好!等拿下粮草营,就是沈醉的死期!”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帐边,掀开一条缝隙,观察着外面的动静。巡逻兵刚刚走过,营地深处的粮草营方向,果然只有寥寥几个守卫,看起来毫无防备。
“就是现在!”老者低喝一声,点燃了信号筒。一道耀眼的红光冲天而起,在夜空中炸开一朵妖艳的火花。
几乎在同时,营地外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声,越来越近,越来越密集。老者脸上露出狂喜的笑容:“来了!我们的人来了!”
然而,他的笑容还没褪去,就听到粮草营方向传来一阵震天的喊杀声,紧接着,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。但那惨叫声中,却夹杂着不少熟悉的北漠语!
“不对!”老者脸色大变,“这声音……”
话音未落,偏帐的门被猛地踹开,沈醉带着林岳等人走了进来,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:“贵使,看来你们的‘精锐’,不太给力啊。”
老者这才明白,自己从头到尾都掉进了对方的陷阱里。他看着沈醉,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:“你……你早就知道了?”
“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”沈醉淡淡道,“你们以为的内应,其实是我军安插在北漠多年的细作。你以为的松懈,不过是引你们上钩的诱饵。”他挥了挥手,“把他们带下去,好好‘招待’,我要知道所有关于那个邪物的事情。”
甲士们上前,将失魂落魄的三人拖了出去。
林岳走上前,抱拳道:“将军,敌军精锐已被我军全歼,共斩杀三百余人,俘虏五十余人。”
沈醉点了点头,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的黑暗:“这只是开始。传令下去,加强戒备,明日一早,兵分三路,直捣北漠异族的老巢!”
“是!”林岳高声应道,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。
帐外,风依旧在吹,但玄甲军的营地却充满了必胜的信念。沈醉站在帐前,望着天边那颗最亮的星,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。他知道,前路必然充满荆棘,但他无所畏惧。因为他身后,是大靖的万里河山,是无数期盼和平的百姓。
而那些妄图破坏这份安宁的人,无论是异族的阴谋,还是潜藏的邪物,他都会一一扫平。
夜色更深了,但黎明,已在不远处等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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