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天十地本源之地微光流转，本源池上方浮现出一片幽暗星海。
那些星点并非真实星辰，而是林玄通过念尘与监天钉，从仙域浩瀚信息海中一点点筛选出来的碎片，再经内宇宙演算拼接而成。
其中一簇光点尤为醒目。
玄虚二字在那簇光芒深处若隐若现。
林玄意念微动，无数信息碎片从星海中浮出。
有的是玄虚仙宗在诸界留下的浅浅记载，有的是其他宗门对他们的只言片语，还有一些则是巡天司旧档中的只字片语。
这些碎片单独看去，零乱而不起眼，连完整的句子都难以凑出，却在内宇宙的演算之下，被一点点拼接成了一幅轮廓。
表面上，玄虚是一个讲究规矩的中立仙宗。
他们鲜少直接参与仙域内部最血腥的争斗，更不愿轻易站队，许多时候扮演着调停者与秩序维护者的角色。
在正式档案中，他们的名字常常出现在各种条例与章程的边上，是参与制定规则的那一批人之一。
阵道与虚空秘术，是这家宗门最为显赫的标签。
他们擅长布置各类护界大阵，擅长开辟与补全虚空通道，也擅长为其他宗门提供各种安全保障。
许多仙域大宗门的护山大阵中，都能看到玄虚阵师的影子。
似乎是一个典型的安稳势力。
可在另一堆被尘封在角落里的凡界案例中，玄虚的名字却以另一种方式反复出现。
林玄将几块记载投在本源池上空。
第一块光幕浮现出一处凡界的山河轮廓。
这界面有过一段相当辉煌的时期。
灵气浓郁，天骄层出不穷，界主也颇有魄力，在早期的几次仙域接触中表现得恭谨有度。
后来某次大战之后，这界面被列入优质牧场序列，玄虚仙宗应邀下界，在其上开设了外院。
玄虚阵师在那界面布下了完善的护界阵网，将灵脉与天道气机一一纳入阵中，号称可以帮助凡界稳定升格，避免本源暴涨暴跌所致的崩坏。
前数千年里，一切看上去确实极好。
资源产出曲线陡然抬升，仙域得到的灵材与灵石倍增，凡界自身也在阵道加持之下建立起一套看似完善的秩序。
凡界修士歌颂玄虚，说他们是赐福者。
再往后，曲线开始微妙变化。
阵网运行久了，凡界本源的自我调节能力被一点点削弱，灵气循环被固定在某几条恒定轨道之上，所有灵潮与异象都被大阵提前消解。
凡界看似平稳，其实已经失去了呼吸的节奏。
又过数千年，当初那套护界阵网开始出现疲态。
阵眼处需要不断补充的仙材越来越多，凡界自身却已经难以支撑，于是阵师们顺理成章地将更多凡界资源投入阵中，形成一个越来越沉重的负担。
最终，本源枯竭，文明衰败，仙域提前收割，将残余本源抽走，以免塌陷波及周遭。
林玄又翻了一块案例。
另一处凡界的故事与之相似，只是在细节上有所差别。
起初都是被列为优质牧场，在玄虚下界之后，资源产出在数千年里大幅提升，被当作新政成功样本予以宣扬。
再之后，大多走向本源衰败。
凡界内部的记载多被抹去，只剩几句简略的“时运不济，界源先尽”。
仙域档案则更冷冰冰。
“资源已榨尽，已无继续扶持价值。”
“提前收割，避免浪费。”
林玄看着那些冰冷文字，神色却极为平静。
他并不惊讶。
在仙域那套庞大体制中，有人负责制订规则，有人负责执行，有人负责收割。玄虚既然习惯站在规则一侧，自然会想办法让凡界更易于被规则掌控。
阵道与虚空秘术，不过是他们手里的最锋利工具。
凡界本源的呼吸方式，灵气的自然涨落，对他们来说只是可以被整理与优化的变量。
优化到最后，凡界便只剩下一个功能。
供养仙域。
本源池上空，光幕骤然一震。
潜修系统化作一片光雨落下。
“已解析掠夺式仙阵结构。”
“授予额外感悟。”
一股极为精纯的阵道信息灌入林玄识海。
许多玄虚阵式中极其隐蔽的结构，在他感知里迅速变得清晰。
他看到那些用来隐藏真实功能的冗余符纹，看到那些看似用来稳定灵脉，实则悄悄偏移灵气流向的引导节点，也看到那些看似保护凡界不受冲击，实则在关键时刻能够截断凡界自救路径的枢纽。
这不是完整的玄虚阵典。
但对于一个已是大乘后期的阵道强者而言，这些结构足以当作窥破全貌的钥匙。
林玄在内宇宙中调出九天十地的轮廓。
那轮廓宛如一枚漂浮在黑暗海洋中的玉印，边缘略有缺口，却整体坚实。
他在玉印边缘缓缓绘制一圈细细的符纹。
这些符纹来自玄虚的标准护界阵式，却在关键处略有变化。
原本用来将灵气导出界外的节点，被他引向九天十地本源深处的几处暗河。
原本用来监测凡界异常的节点，则被他绕开自家最敏感的区域，只保留一部分不痛不痒的信息送出。
随着推演逐渐展开，内宇宙中那幅阵图越来越复杂。
在玄虚的标准结构之外，多出了一层与九天十地自身规则更为贴合的暗阵。
这层暗阵并不与原来的阵法冲突，甚至在表面看起来还有助于稳定整体，却在本源层面多出几条只有界主才能使用的暗路。
他轻轻一挥，阵图暂时收起。
玄虚的阵师会把最初的阵桩打下，他只要在合适的时候，在恰当的节点上添几笔，整个局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偏向对九天十地更有利的一面。
当然，要做到这一切，需要时间，需要机会，更需要对玄虚阵道的持续观察。
他目光落向一枚正在缓缓变亮的内宇宙光点。
那是监天钉回流中最新带回的一条消息。
“玄虚仙宗下院下界手续，已进入最终审批阶段。”
“目标界面，九天十地。”
批复的末尾，有一行小字。
“执行人选，暂定言澜真仙。”
“擅阵道，擅对凡界行事。”
言澜二字在光幕上停留片刻，随即隐去。
林玄并不认识这个名字，但不妨碍他在内宇宙中迅速搭建出一个大致轮廓。
擅阵道，擅对凡界行事，这两点足够说明许多问题。
这意味着玄虚不会派一个只懂闭门构阵的匠人下来，而会派一位既懂阵，又懂人心的人前来。
他心中那幅反玄虚阵路模拟图略略一震，某些节点自动调整了微小的角度。
对手越聪明，局就越有意思。
九天十地本源之地的光线轻轻一暗又亮。
林玄重新抬眼看向九天十地的整体图景。
玄虚之名，已在这片世界的命运之线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。
下一步，便是为这道印记预备舞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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