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三午后的阳光本应是温柔裹着暖意的,却被厚重如棉絮的云层切割成细碎的光斑,像是被打碎的鎏金薄片,悠悠扬扬地透过 “时光匠” 钟表店那扇带着岁月痕迹的菱形玻璃窗。玻璃窗边缘还留着早年工匠手工打磨的细微纹路,阳光穿过时折射出淡淡的彩虹光晕,落在店内深棕色的木质柜台上。柜台是林砚母亲留下的老物件,表面被多年的手掌摩挲得光滑发亮,木纹里还藏着几丝难以察觉的浅褐色墨渍,那是母亲生前调试钟表时不小心蹭上的。此刻,细碎的光斑落在柜台上,与墨渍交织在一起,像是时光在木质表面留下的斑驳印记。
林砚正站在柜台后,指尖捏着一块米白色的软布,软布边缘已经有些起毛,那是她用了三年的老伙计,每次擦拭珍贵钟表时都会特意用上它。她的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,软布在 1920 年瑞士怀表的表壳上缓缓划过,表壳是淡金色的,经过百年时光的沉淀,金色里晕开一层温润的蜜色光泽。表壳正面雕刻着精致的珐琅花纹,花纹是缠枝莲样式,花瓣边缘用极细的银线勾勒,在午后的光线下,银线泛着细碎的冷光,与蜜色的表壳形成巧妙的对比。林砚的目光专注地落在花纹上,睫毛微微垂下,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浅影,可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,她的指节始终绷得发紧,指腹因为用力而泛出淡淡的青白 —— 自昨夜从积满灰尘的档案馆回来后,怀表背面靠近表链接口处那道不起眼的金色划痕就总在发烫,那热度不高,却像一根细小的火炭,隔着衣兜贴在她的皮肤,无论她用冷水怎么敷,都无法驱散那股持续的暖意,更像是藏着一团急于挣脱束缚的火焰,在无声预警着即将到来的风暴。
她下意识地抬手,指尖轻轻触碰到怀表背面的划痕,就在指尖落下的瞬间,怀表内部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 “咔嗒” 声,像是齿轮突然卡错了位置,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表芯深处轻轻动了一下。林砚的心猛地一跳,连忙将怀表凑到耳边,屏住呼吸仔细听着。表芯里的齿轮还在正常转动,“滴答、滴答” 的声音规律而沉稳,可那股异样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在她心头,挥之不去。她想起昨夜在档案馆看到的那份泛黄档案,档案里夹着一张模糊的老照片,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民国时期的旗袍,手里拿着的怀表,与她此刻擦拭的这一块几乎一模一样,而照片背面,用褪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小字:“时序流转,墨痕为证”。
“砰!”
突兀的巨响猛地打破了店里的宁静,像是有人用重物狠狠撞在木门上。门口挂着的风铃被这股冲击力撞得剧烈摇晃,风铃是由数十个细小的玻璃珠串成的,珠子相互碰撞,发出刺耳又急促的 “叮铃哐啷” 声,原本挂在风铃下方的小铜铃也被撞得来回摆动,声音里满是慌乱。
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店里,她的裙摆很长,拖在地上,裙摆边缘沾着不少深褐色的泥点,还有几处被树枝勾破的裂口,露出里面浅粉色的衬布。女人的头发有些凌乱,几缕湿发贴在额头上,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,泪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,滴在胸前的衣襟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块破碎的电子表,双臂用力环着,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,又像是在守护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电子表的表带是天蓝色的,上面印着卡通小熊的图案,可此刻表带已经断了一根,表壳也摔得变了形,屏幕更是碎成了蛛网般的裂纹,细碎的玻璃渣粘在表壳边缘,在光线下闪着冷光。
“求求你,帮我修修这块表!” 女人的声音里满是哭腔,说话时还带着急促的喘息,像是跑了很远的路。她的双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,指腹紧紧攥着变形的表壳,甚至被边缘的玻璃渣划破了皮肤,渗出几丝细小的血珠,可她却浑然不觉,只是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林砚,眼神里满是哀求与绝望,“里面有我女儿的声音,我不能失去它!我找了好多修表师傅,他们都说修不好,有人告诉我,只有你能修好这种‘有特殊意义’的表……”
林砚停下手中的动作,将软布轻轻放在柜台的棉垫上,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接过女人递来的电子表。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外壳时,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表壳上凹凸不平的划痕,那是无数次摔落留下的痕迹。她的目光落在表壳内侧,那里清晰地刻着 “时序科技” 的银色 logo,logo 设计成齿轮转动的样式,边缘还刻着细小的编号 ——0731。这个编号让林砚的心头微微一震,她记得母亲留下的笔记本里,曾在某一页的角落写下过同样的编号,后面还画了一个小小的问号。
就在这时,破碎的电子表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,虽然屏幕已经碎裂,却还在断断续续地播放一段模糊的录音。电流杂音 “滋滋” 地响着,混着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:“妈妈,我在一个有很多机器的房间里…… 这里好冷,他们说要给我‘换记忆’…… 妈妈,我怕……” 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,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,录音就突然中断,只剩下持续的电流杂音,像无数根细针一样扎进林砚的心里。
“我叫苏晴,之前在时序科技做行政。” 女人在林砚的搀扶下,坐在柜台前的木椅上。木椅是老式的靠背椅,椅背上还刻着简单的花纹,椅面因为常年使用而有些凹陷。苏晴坐下后,双手依旧不停地发抖,她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张照片,照片有些泛黄,上面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,正举着一块天蓝色的电子表,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—— 那正是苏晴怀里抱着的这块表。“我女儿叫乐乐,去年突然失踪了。” 苏晴的声音带着哽咽,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小女孩的笑脸,“公司说她是‘自愿离职’,可乐乐才十三岁,只是在公司做兼职的档案整理员,怎么会‘自愿离职’?我去公司找过很多次,他们要么把我赶出来,要么就说不知道。后来我在她的抽屉里找到了这块表,表里面存着她之前录给我的睡前故事,还有这段…… 这段奇怪的录音。”
苏晴抬起头,红着眼睛看着林砚:“我打听了很久,才知道你一直在查时序局的事,也知道你妈妈当年的事…… 林砚,只有你能帮我了,我真的不能失去乐乐,她是我唯一的亲人。”
林砚看着苏晴眼中的绝望与期盼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。她突然想起自己丢失的周末记忆 —— 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个周末,她醒来后总觉得少了些什么,脑海里只有一片模糊的空白,无论怎么想都记不起自己做过什么。她还想起母亲留下的那只怀表,想起笔记本里那些破碎的墨痕画面,画面里总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,背对着镜头,在摆满仪器的房间里忙碌着。
林砚下意识地从衣兜掏出那只铜制怀表,怀表的表链是黄铜材质,上面刻着细小的缠枝纹,经过多年的佩戴,表链已经变得十分顺滑。她将怀表轻轻放在电子表旁边,就在两表接触的瞬间,怀表表盘里的金色墨痕突然浮现出来,墨痕像是有了生命一般,在表盘里缓缓流动,与电子表发出的电流声产生了奇妙的共鸣。原本模糊的录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,小女孩的声音不再断断续续,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三人的耳朵:“妈妈,他们的实验室在西区老纺织厂…… 那里有很多大烟囱,门口有红色的铁门…… 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,胸前有银色徽章,徽章上有三个圈…… 妈妈,你一定要来找我……”
“是顾明远!”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,打断了录音。沈时推门走进来,他的身上沾着不少雨水,黑色的风衣下摆被打湿,贴在腿上。他手里攥着一份卷边的报纸,报纸的边角已经被雨水泡得有些发软,头版标题用加粗的黑色字体印着 “时序科技斥资千万改造西区老纺织厂,打造新型科技产业园”,标题旁边还配着一张照片,照片上的顾明远穿着西装,戴着金丝眼镜,正举着铁锹为 “产业园” 奠基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。
沈时快步走到柜台前,将报纸重重地拍在柜台上,指着照片里顾明远胸前的徽章:“你看这个徽章!三个圈叠加的样式,和乐乐说的一模一样!” 他的手指划过报纸上的文字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,“他们根本不是改造产业园,是在把旧实验室伪装起来,继续做记忆篡改实验!我之前查到,西区老纺织厂十年前就因为污染问题被查封了,时序科技去年突然买下那里,对外说是改造,其实是在里面重建了实验室!”
苏晴听到 “西区老纺织厂” 这几个字,突然激动地抓住林砚的手腕,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肤里,留下几道深深的红痕。林砚能感受到苏晴掌心的冰凉与颤抖,还有她指尖传来的力量 —— 那是绝望中爆发的求生欲。“我去过老纺织厂!” 苏晴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,眼泪再次涌出,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林砚的手腕上,“上周我偷偷跑过去,门口的保安拦住我,说我女儿早就不在那里了,可我明明看到她的影子在三楼的窗户里!她穿着白色的衣服,趴在窗户上往外面看,我喊她的名字,她好像听到了,可很快就被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拉走了!”
苏晴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,她紧紧盯着林砚的眼睛,语气里满是恳求:“那是我女儿啊,我不会认错的!她的头发上还别着我给她买的粉色发卡,我看得清清楚楚!林砚,我们一定要去救她,好不好?”
林砚的指尖传来阵阵刺痛,可她却没有推开苏晴。就在这时,她放在柜台上的怀表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金光,表盘里的墨痕变得刺眼起来,金色的光纹在表盘里缓缓勾勒出一段清晰的画面:三楼的房间里,墙壁是冰冷的白色,房间中间摆着十几张金属椅子,椅子上坐着十几个孩子,他们的年龄看起来都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,每个人的头上都戴着布满电线的金属头套,电线连接着旁边的控制台,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数据。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对着控制台调试机器,他的背对着镜头,可林砚却能清晰地看到他胸前的银色徽章 —— 三个圈叠加的样式,与沈时钢笔上的花纹一模一样。男人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记录板,偶尔会低头在上面写些什么,而在他身后的墙壁上,挂着一块金属牌子,上面刻着 “时序科技记忆研究室” 的字样。
画面持续了十几秒,然后突然消失,怀表的金光也渐渐褪去,恢复成原本的样子,只有表盘里的墨痕还在微微闪烁,像是在提醒林砚刚才看到的一切并非幻觉。
“我们必须去看看。” 林砚站起身,将怀表重新塞进衣兜,指尖轻轻抚摸着怀表的表壳,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暖意。她的眼神里满是坚定,不再有之前的犹豫与迷茫,“就算是陷阱,也要知道他们在对孩子们做什么,也要把乐乐救出来。”
沈时却伸手拦住她,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改装过的钢笔,钢笔是黑色的,笔帽上刻着细小的花纹,看起来与普通的钢笔没什么区别。沈时按下笔帽上的一个小按钮,笔尖瞬间弹出一根细小的金属针,金属针闪着冷光,顶端还沾着一点淡蓝色的液体。“这是电击笔,遇到危险就按这里。” 沈时的声音低沉而认真,他将电击笔递给林砚,然后又从背包里拿出两个小巧的手电筒、一副夜视镜和一把折叠刀,“我之前去踩过点,老纺织厂的保安换班有十分钟的空隙,每天晚上十点半,夜班保安会去值班室换岗,白班保安离开后,值班室会空出五分钟,而厂区的监控会在换班时暂停十分钟 —— 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。”
林砚接过电击笔,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笔身,心里突然多了一份踏实的感觉。她看着沈时手里的装备,还有他眼中的坚定,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沈时的场景 —— 在档案馆的角落里,他正蹲在地上整理一份泛黄的档案,手里拿着的钢笔,与此刻他递给自己的电击笔款式一模一样。
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,原本细碎的光斑早已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乌云。雨点突然砸在玻璃窗上,发出密集的 “噼里啪啦” 声,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冒险敲响警钟。林砚看着苏晴眼中的期待与恐惧,又想起怀表表盘里那些孩子的脸庞,突然明白 —— 她寻找的不只是母亲死亡的真相,还有更多像苏晴女儿一样,被时序局掩盖的无辜生命。那些孩子的笑声、眼泪、恐惧,都不应该被埋没在冰冷的实验室里,更不应该成为记忆篡改实验的牺牲品。
林砚深吸一口气,将电击笔放进衣兜,然后拿起柜台上的软布,小心翼翼地将那只 1920 年的瑞士怀表包裹好,放进随身的背包里。“我们晚上十点在老纺织厂附近的咖啡馆集合。” 林砚看着苏晴和沈时,语气坚定,“在那之前,我们各自准备好,确保万无一失。”
苏晴用力点头,擦干脸上的眼泪,眼神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。沈时将装备分发给两人,然后收起报纸,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,声音低沉地说:“时序科技的安保很严,我们必须小心,一旦被发现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林砚看向窗外,雨点越来越大,玻璃窗上已经布满了水痕,模糊了外面的世界。可她的心里却无比清晰 —— 这一次,她不再是一个人战斗,她的身后有苏晴的期盼,有沈时的支持,还有母亲留下的怀表与真相,而她的前方,是那些等待被救赎的孩子,是被掩盖的真相,是必须被打破的黑暗。
怀表在衣兜里轻轻发烫,像是在呼应她此刻的决心,又像是在指引着她,朝着时光裂隙中的真相,一步步靠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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