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位高不骄，胜而不傲，贤能谦下，刚强能忍，此谓礼将。”
“谋略莫测，随机应变，转危为安，临险制胜，此谓智将。”
“赏罚分明，赏不拖延，刑不避贵，此谓信将。”
“矫健如马，气势盖世，善守疆场，长于兵刃，此谓步将。”
“攀山越险，骑射如飞，冲锋在前，退守殿后，此谓骑将。”
“威震三军，藐视强敌，不惧大战，勇猛无畏，此谓猛将。”
“见贤思齐，从谏如流，宽厚刚毅，智勇双全，此谓大将。”
李牧言辞清晰，声音温雅。
张辽虽读书不多，却字字入耳，若有所思。
正因听得真切，他心中震撼更甚！
自雁门从军以来，张辽见过不少将领，也遇过诸多才士，但如此精辟的《九将之论》，却是首次听闻。
“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……”
他默念着，只觉其中奥妙，非一时可悟透。
这百余字，他难以一次记全。
犹如美食当前，却只能闻香而不得尝，心中焦躁难耐。
想请教李牧，却又不知如何开口。
良久，张辽压下万千心绪，只道：“李太守高论，辽佩服。”
李牧早已看透他的心思，折扇一挥，一名壮士捧来木盒。
他取出竹简递给张辽：“张都尉，此卷《九将之论》，赠予你了。”
张辽一惊，目光如饿汉见食，久久难移。
半晌，他强忍渴望，拱手推辞：“多谢李太守，但辽无功不受禄，不敢领受。”
李牧将竹简放回盒中，推至张辽面前，问道：“张都尉可是雁门人？”
“正是，辽乃雁门马邑人。”张辽如实答道。
李牧远眺北方，语气萧瑟：“羊马群中寻人迹，雁门关外断炊烟。曾闻云中繁华地，如今只见黄沙漫。”
“关内百姓多以为，塞外胡人对汉人敬畏有加，仍沉浸于‘犯强汉者必诛’的旧梦中。”
“却不知这些胡人似荒原野草，烈火焚不尽，春风拂又生。”
“若中原战事绵延百年，可还有余力出关高喊那句豪言壮语？”
张辽身为雁门子弟，深知边塞实情。
闻李牧之言，心有戚戚：“塞外部落星罗棋布，只要根基尚存便能死灰复燃。匈奴势微则乌桓起，乌桓衰败则鲜卑兴，确如太守所言。”
“野草除不尽，春风吹又生！”
李牧轻叹：“张将军，你我皆汉室臣子，何须见外。”
“莫非张都尉以为，当今天下已如秦末群雄并起，曹公与温侯各据一方，你我便不再是同朝为臣，而是敌对之将？”
张辽急道：“太守误会，辽绝无此意！”
“既无此意，何必推辞？”李牧展颜：“赠你《九将之论》，是见张都尉才堪大用，来日必能建功封侯，镇守边疆。”
“若能从中领悟统兵之要，拒敌于千里之外，牧便不负今日相赠之心。”
张辽顿觉眼前迷雾尽散，豁然开朗。
当吕布与刘备争夺徐州之际，李牧所思已是戍边卫国之策！
“太守远见！”张辽郑重收下木匣。
李牧举杯相邀：“酒逢知己饮，今日与张都尉畅谈，实乃人生快事。他日得闲，还请常来山阳郡叙话。”
张辽回礼：“承蒙太守盛情，辽该回小沛复命了。”
送别张辽至谷口，李牧轻摇折扇，目送远去。
许褚近前道：“太守，张辽骑术精湛，为何不留用？”
“不必强求。”李牧含笑：“今日既结善缘，来 自会来投。”
许褚挠头：“也是，这等义士若非心悦诚服，强留无益。”
李牧合扇问道：“许都尉，虎贲营操练可还适应？”
许褚昂首：“太守莫要小瞧我等，这等训练不在话下。”
这幽谷被选作虎贲营练兵之所，正是李牧亲临督察的缘故。
受限于时代条件，许多训练器械难以打造，但李牧自有应对之策。
他巧妙利用天然地形来操练这支虎贲军。
这处山谷不仅具备绝佳的训练环境，更因毗邻小沛，使李牧能随时掌握徐州局势变化。
正如张辽刚踏入山阳郡，行踪便被李牧的探子察觉。
这才有了八名勇士在官道拦截张辽之事。
既然强度不够，那就再加一轮。李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，瞬间击碎了许褚的傲气。
许褚涨红着脸辩解：太守大人，其实...确实有些吃力。
虎贲军的训练法是李牧结合时代特点独创的。
这支精锐将来要担任曹操的近卫，不仅需具备极强的侦察与护卫能力，更要适应各种复杂环境。
他们或许不是冲锋陷阵的利矛，但定会成为战场最坚固的盾牌！
训练铁律只有一条：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确保护卫目标安全撤离。
更严苛的是，若有人伤亡，便是全体虎贲的耻辱！
在这般严苛标准下，许褚还敢夸口轻而易举，纯属自讨苦吃。
李牧既已开口，许褚再辩解也徒劳。
轻而易举？
看来还是精力过剩！
李牧嘴角微扬，目光投向徐州方向。
吕布总算开窍了，半年前就该纳的妾，拖到今日才行动。
虽错过最佳时机，但除掉刘备这个徐州牧，为时不晚。
刘备始终是李牧重点关注的对手。
此人以仁德立世，颇有光武帝刘秀之风。虽无袁氏四世三公的底蕴，但汉室宗亲的身份给他带来诸多便利。
许多对袁氏失望的士族豪强，往往会被刘备魅力吸引，转而支持他。
当年刘秀能迅速得天下，正是因与士族共治的方略。
不同于秦皇汉武，刘秀创建的王朝更像是与士族共享权柄。
正因如此，史书对这位代表士族利益的皇帝鲜有贬损。
而刘备走的路，与刘秀惊人相似。
唯一不同的是，刘备没有郭圣通、阴丽华这样的助力，唯一拿得出手的，只有豪强糜竺之妹。
刘秀迎娶郭圣通时，女方带来的嫁妆竟是十万雄师！
阴丽华同样出身显赫，家族势力庞大。
尽管刘备的际遇不及刘秀，但李牧始终对刘备保持警惕。
即便机遇不如刘秀，刘备依然成功登上帝位！
曹操那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绝非虚言。
在曹操和荀彧等人看来，李牧的上屋抽梯之计是针对徐州。
然而无人知晓，从濮阳游说吕布开始，李牧的真正目标就是刘备！
要抽 的对象，从来都不是吕布。
但这个真实意图，李牧不能向任何人透露。
就连吕布听到刘备之名，第一反应也是区区布衣，更遑论曹操、荀彧等人了。
吕布与刘备这两头猛虎已经开始较量獠牙。
但两虎相争，难保不会突然握手言和。
看来还得再引一只狼入局！
李牧脑海中迅速浮现徐州各郡势力分布：
下邳刘备，小沛吕布。
以及盘踞琅琊郡的泰山四寇和贼帅臧霸！
孙观、吴敦、尹礼、昌豨四人依附臧霸，驻军开阳。
开阳地处琅琊郡，毗邻泰山山脉。
即便陶谦在世时，臧霸等人也是听调不听宣。
有利可图时响应调遣，无利可图时任凭陶谦如何哀求也无动于衷。
陶谦死后，这五人更加肆无忌惮。
无论丹阳派还是士族豪强派，谁给的好处多就酌情相助。
没错，全凭心情！
臧霸等人很清醒：既然投靠谁都是当小弟，何必卑躬屈膝认主？
在琅琊郡逍遥自在岂不美哉？
臧帅，刘备的使者孙乾又来了，不如直接宰了，反正神不知鬼不觉。
开阳城内，满脸不耐的孙观骂咧咧地来找臧霸。
臧霸等人行事全凭利益和心情，偏偏刘备派孙乾屡次来访。
没钱给好处，就派孙乾不断游说，宣扬刘备的仁德。
更棘手的是孙乾还有大儒郑玄 的身份。
郑玄在青徐一带威望极高，连黄巾军都敬重他，曾见玄皆拜，相约不敢入县境。
乱世之中能令贼寇都敬畏三分的人物，世间罕见。
臧霸正为此事烦心。
孙乾杀不得，骂也骂不动——那张脸皮比百年老树还要厚实。
更恼人的是，骂完他还要跟你论理！
孙老弟，我赞成你宰了孙乾。尹礼在旁煽风 。
孙观怒视尹礼：给你五百金，你去动手。
尹礼耸肩摆手：钱财于我如浮云，还是孙老弟你动手合适。你们同姓孙，五百年前本是一家。
都住口。臧霸暂时搁置孙乾之事：这里有封拜帖，署名是山阳郡太守李牧。
山阳李牧？孙观眉头一皱：那个新任太守？听闻此人贪财好色专横跋扈，不仅强征劳役修建豪宅，还要各县进献美女，简直把山阳郡当自家王朝了。
尹礼怪笑道：这李牧倒是把 恶霸的勾当学全了。咱们去宰了他，说不定还能捞批粮草。
孙观立即后退两步：我支持你！
吴敦摩挲着下巴：这个李牧，莫非就是三年前在濮阳城外，一把火烧光黑山军白饶部三万人的那个？
昌豨接话：濮阳杀神？若真是此人，尹礼，我也支持你！
宰个鬼！尹礼像被踩了尾巴般跳起来：打蛇不死反被咬，我可不想招惹这尊杀神！当年白饶部三万人 进山谷烧成焦炭，比皇甫嵩火烧长社还狠！我们当贼寇的都没这般凶残！
水火二计，历来最令人胆寒。
其他计谋再精妙，威慑终有限度。
唯独水火无情，能让人终生梦魇。
泰山群寇不畏死，却怕这种超乎常理的死法——
尤其部众里不少是从东郡逃来的，至今听见李牧名号仍会发抖。
所以，见还是不见？臧霸看着瞬间蔫了的四人，颇感无奈。
孙观沉吟：李牧可曾说明来意？
吴敦断言：还能为何？曹操两征徐州未果，反让刘备得了州牧之位。李牧此来，目的与孙乾无异。
尹礼抱头哀叹：真是棘手。孙乾虽不能杀，尚能周旋。若得罪李牧，惹来兵祸又打不过，难不成还得向刘备求救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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