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隐山的晨雾还未散尽,墨无常正坐在石屋前的青石上研磨蛊粉,指尖忽然掠过一丝极轻的振翅声。他抬眼望去,一只通体透明的小虫正停在石桌边缘,细足间衔着枚指甲盖大的柳叶 —— 叶片斑驳透光,叶脉间隐有淡青色纹路,正是萧芝芝炼成的千面蛊。
墨无常捏起柳叶,凑到唇边轻轻呵出一口气。暖意拂过叶片,淡青色纹路瞬间舒展,竟显露出两行细如蚊足的字:“三日后辰时,东市药摊见,扮药商,勿携旁人。” 字迹转瞬即逝,只余下柳叶上的露珠折射着晨光。他将千面蛊收入瓷瓶,指尖摩挲着瓶壁,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—— 萧芝芝的手段越发缜密,连传信都用这失传的蛊术,不知此次又有什么谋划。
三日后的东市,正是最热闹的时候。挑夫的号子、摊贩的吆喝、孩童的嬉闹交织在一起,空气中满是糖糕的甜香与草药的清苦。萧芝芝身着淡粉色襦裙,挎着竹编药篮,先在一家老字号药铺前停下,指尖翻捡着摊位上的安胎药材。
“老板娘,这杜仲要新晒的,茯苓得去了皮的。” 她声音温婉,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斜对面的摊位 —— 墨无常正戴着青色帷帽,身着粗布长衫,面前摆着一堆草药,木牌上写着 “祖传草药,专治疑难杂症”,活脱脱一副走街串巷的药商模样。
待买好安胎药,萧芝芝提着篮子,看似随意地走到墨无常摊位前,指尖点向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草药:“掌柜的,这‘紫河车草’怎么卖?我家婆母身子弱,想拿来炖汤补补。”
墨无常抬眼,帷帽的纱帘挡住了他的神色,只听他低声道:“此草性烈,需配‘麦冬’同煮,姑娘随我到后巷,我给你配些麦冬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僻静的后巷,巷内堆着废弃的木箱,墙根处长着青苔。萧芝芝停下脚步,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布,递给墨无常:“这是人面蛊的配方,你看看。”
墨无常展开绢布,指尖瞬间颤抖 —— 绢布上的字迹工整,详细记载着人面蛊的培育方法,从虫卵孵化的温度,到喂食的草药,再到施用的时机,无一不全。他倒吸一口凉气,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:“此蛊…… 此蛊在巫族禁典中只留残页,说是唐末便已失传,圣女竟能寻得完整配方?”
“禁典残页,再加上些古籍推测,总能凑齐。” 萧芝芝语气平淡,仿佛只是做了件寻常事,“我要你按配方炼制,留待日后有用。”
墨无常面色骤变,声音里带着三分颤抖七分惊惶:此乃血饲蛊!需以活人面部血肉喂养,待到此蛊食成习惯,非人面不食,方可成蛊。稍有差池,蛊虫便会失去控制。被反噬者的皮肉会被一寸寸啃噬,最后全身的骨头都会被蛀成蜂窝!
“我要的不是万无一失,是你尽力。” 萧芝芝打断他,眼神冷得像冰,“你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,便不配做隐月教的右护法。” 她又取出另一卷绢布,“这是引千面蛊的配方,往后咱们就用千面蛊传信,避免被暗卫察觉。”
墨无常接过绢布,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,终是点了点头:“属下明白,定当尽快炼制。”
萧芝芝颔首,转身走出后巷,很快便融入东市的人群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墨无常收起摊位,也提着药箱,绕路向雾隐山走去,帷帽下的脸色,满是凝重。
回到雾隐山的石屋前,墨无常刚要推门,却见门被打开一条缝隙。他心中一紧,马上推门而入,只见刘七衅呆立在木屋中央,手中捧着那枚青铜面具,而那身着银丝斗篷的药人,正站在他对面,面具已被取下,露出一张苍白却依稀能辨认的脸 —— 前朝太子赵珩!
“你何时找到太子殿下的?!” 刘七衅的声音带着暴怒,双目赤红,握着面具的手青筋暴起,“你居然把太子炼成这副人不人、鬼不鬼的药人!你对得起太子的信任吗?!”
墨无常心中一沉,推门而入:“七护法,此事并非你想的那样。”
“不是我想的那样?” 刘七衅猛地转身,长剑 “唰” 地出鞘,剑尖直指墨无常,“太子殿下当年坠崖,我以为他尸骨无存,原来竟是被你藏在这里,炼成了任人操控的傀儡!你说,你安的什么心?!”
“我是为了救他!” 墨无常急忙辩解,“我找到太子时,他坠崖后筋脉尽断,气若游丝,只剩一口气吊着。我用‘活蛊’注入他体内,想为他续命,可他伤势太重,活蛊只能勉强维持他的性命,却无法让他醒来 —— 我只能将他炼制成药人,至少能让他‘活着’!”
“活着?” 刘七衅冷笑,眼中满是悲痛与愤怒,“这样行尸走肉般活着,还不如让他入土为安!你这是亵渎!是背叛!” 话音落,他挥剑便向墨无常刺去,剑尖带着风声,直取心口。
墨无常急忙翻身避过,袖口甩出几只蛊虫,蛊虫直奔刘七衅的面门。刘七衅挥剑斩断蛊虫,攻势更猛:“今日我便替太子清理门户,杀了你这奸贼!”
两人在石屋内缠斗起来,长剑与短刀碰撞的声响,在空旷的石屋内格外刺耳。刘七衅的剑法刚猛,招招致命,墨无常则靠着蛊虫周旋,渐渐落了下风。眼看刘七衅的长剑就要割开他的喉咙,墨无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突然高声喊道:“赵珩,杀了他!”
那药人赵珩原本僵立在一旁,听到指令,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红光,身形猛地动了 —— 他的动作僵硬却迅猛,一掌拍在刘七衅的后心。刘七衅闷哼一声,一口鲜血喷出,踉跄着向前扑去。
“太子殿下……” 刘七衅难以置信地回头,看着药人冰冷的眼神,心中满是绝望。他挣扎着起身,想要继续攻击,却被药人缠住。两人打斗着冲出石屋,一路打到山涧旁 —— 山涧下满是毒瘴迷雾,沼气在水面上泛着气泡,稍有不慎便会坠入其中,尸骨无存。
“噗嗤” 一声,药人手中的长剑,狠狠刺入刘七衅的后腰。刘七衅身体一踉跄,脚下一滑,整个人倒栽着坠进山涧。“墨无常…… 你不得好死……” 他的声音在毒瘴中回荡,很快便被迷雾吞噬,再也没了声响。
墨无常见山涧下瘴气翻涌,知道刘七衅必死无疑,这才松了口气。他看向药人赵珩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随即又被阴狠取代:“太子殿下,往后,你便只能听我的了。”
他俯身拾起那枚泛着幽光的青铜面具,指尖拂过上面狰狞的饕餮纹路。面具扣上药人青白的面颊时发出细微的 “咔嗒” 轻响,仿佛某种神秘契约的达成。旋即拽着傀儡转身踏入石屋,腐朽的木门轰然闭合的刹那,裹挟着腐叶腥气的毒瘴撞在门板上溃散,将山涧里凝滞的绝望一并锁在了身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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