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松阁的庭院里，几株雪松被秋雨洗得愈发苍翠。林时依坐在廊下的竹椅上，手里捏着枚银针，正给一方雪白色的缎面绣寒梅 —— 这是她准备送给云昭的，想着等他从罗文回来，给他做个暖手炉的套子。见云曦快步走来，她立刻放下针线，起身相迎，鬓边的珍珠耳坠轻轻晃动：“太子殿下，您怎么来了？这雨刚停，地上滑，您慢些。”
“时依，” 云曦走到她面前，语气带着难掩的急切，他握住她的手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传过来，“父皇同意了！他同意让你日后做我的侧妃！等我跟楚晴订了婚，把内宫的事安顿好，就奏请父皇下旨，接你进东宫！”
林时依握着银针的手猛地一顿，针尖差点扎进掌心。她垂下眼，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快，随即又抬起头，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，声音软得像浸了蜜：“多谢殿下惦记，只是侧妃之位，还需陛下恩准，臣女不敢奢求太多，只要能远远的看着殿下，就够了。”
云曦见她这般懂事，心中更觉愧疚，连忙道：“你放心，父皇说只要我好好待楚晴，他定会答应的！” 他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，太阳已经挂在西山上，才想起还要去跟楚晴说订婚的事，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绿松阁。
看着云曦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，林时依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。她猛地将手中的绣品摔在石桌上，雪白色的缎面被银针戳出几个小洞，寒梅的花瓣歪歪扭扭，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。“侧妃？” 她低声冷笑，指尖捏着缎面的一角，指节泛白，“我林时依可是雪国嫡出的公主，千里迢迢从雪国来大云，可不是为了做个仰人鼻息的侧妃！楚晴不过是罗文国不知道哪个冷灶王爷家的女儿，凭什么能做太子妃？”
她走到廊下，望着东宫的方向，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—— 太子妃，哼，谁是太子心尖上的人，谁才是太子妃。她要让楚晴知道，谁才是云曦心里真正在意的人。
第二日清晨，林时依特意换上了件藕荷色宫装，领口绣着细碎的雪莲花纹，手里提着个描金食盒，里面是她一早让宫女做的雪国奶酥 —— 她知道楚晴喜欢吃甜食，却偏要拿这个当 “敲门砖”。
揽月轩的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翻动账册的轻响。林时依轻轻推门进去，见楚晴正坐在案前，手里拿着支狼毫笔，在账册上批注着什么，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，给淡粉襦裙镀了层柔光。“晴姐姐，忙着呢？” 她笑着走上前，将食盒放在案上。
楚晴抬起头，见是她，连忙放下笔，起身相迎：“时依妹妹来了，快坐。兰茵刚煮了薄荷茶，我给你倒一杯。” 她转身去倒茶时，袖口的银铃轻轻响，声音清脆，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诧异 —— 林时依向来不常来揽月轩，今日突然到访，怕是有什么事。
林时依接过茶杯，却没喝，反而打开食盒，露出里面的奶酥，眼圈微微泛红：“晴姐姐，我今日来，是想跟你赔罪的。昨日太子殿下跟我说，日后要我入东宫做他的侧妃…… 都怪我，若不是我，殿下也不会对你分心，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她声音带着刻意的哽咽，手指轻轻攥着衣角，模样楚楚可怜：“姐姐你放心，我知道自己的身份，日后入了东宫，定会好好伺候你和殿下，绝不敢有半分僭越之心，只求能有个容身之处就好。”
楚晴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，温热的茶水透过瓷杯传到指尖，却暖不了心底的冰凉。她怎么会不知道林时依的心思 —— 这哪里是赔罪，分明是在炫耀，是在告诉她：就算你是太子妃，殿下心里爱的也是我。
她放下茶杯，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，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：“时依妹妹言重了。殿下的心意，我明白。你能得殿下喜欢，是你的福气，我不会怪你，更不会怪殿下。” 她顿了顿，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账册上，上面还留着云影批注的字迹，“婚姻之事，本就讲究缘分。我与殿下的缘分，大抵就是如此了 —— 能为大云、为东宫尽一份力，我已经很满足了。”
林时依见她这般平静，倒有些意外 —— 她以为楚晴会哭，会闹，至少会露出几分不甘，可楚晴却像一潭深水，看不出半点波澜。她还想再说些什么，楚晴却起身道：“妹妹若没别的事，我还要去太医院给云澈殿下取些润肺的药材，他近日总咳嗽，张院正说要按时服药。”
林时依只能起身告辞，走到门口时，她回头望了一眼 —— 楚晴正站在案前，伸手拂过账册上云影的字迹，阳光落在她单薄的身影上，像要把她融进光影里。
等林时依走后，楚晴才缓缓走到窗边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锦盒。打开盒子，里面是个绣着 “云曦” 二字的平安符，红绸面上的金线绣得格外认真，边角还缝着几缕银线 —— 这是她去年在国子监见到云曦时，偷偷绣的。那天云曦穿着月白长衫，站在玉兰树下，给学子们讲解盐铁论，阳光落在他身上，温柔得让人心动。
她指尖轻轻摸着平安符上的字迹，眼泪终于落了下来，滴在红绸面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她知道，这份喜欢从一开始就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—— 她是罗文送来的公主，能做太子妃，已是皇恩浩荡，哪里敢奢求更多？
楚晴轻轻合上锦盒，把它放回抽屉最深处，再铺上几层宣纸，像是要把这份心意永远藏起来。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一片，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台上，像她无人知晓的心事，安静地躺在时光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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