扬州,通判盛府
暮春时节的盛府,檐外的海棠开得正盛,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,沾了些微湿的晨露,看着倒是清雅。
可这清雅之下,府内主院的空气却几乎凝滞,仿佛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“大夫您快看看,我家大娘子到底怎么样了?”刘妈妈脸上一脸焦急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她原是盛家大娘子王若弗从娘家带来的陪房,自姑娘嫁入盛家,她便一心一意伺候,眼见着自家姑娘从明媚鲜活的少女,变成如今这深宅大院里郁结于胸、晕厥在床的当家主母,如何能不心急如焚?
老大夫被旁边的小厮拉扯得脚步都有些踉跄,不过还是快步跟着女使走入内室,一路来到床前。
床幔半掩,锦被下的女子面色惨白,眉头紧蹙,胸口微微起伏,额角还凝着细密的冷汗。
大夫在床沿早已备好的绣墩上坐下,屏息凝神,指尖轻轻搭上王若弗的腕脉。
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渐渐沉凝下来,指尖随着那略显浮乱急促的脉搏跳动轻轻按压、感知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,内室里静得只能听到王若弗不甚平稳的呼吸声,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,反而更衬得室内死寂。
刘妈妈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,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,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夫的表情,试图从中读出吉凶。
一旁侍立的大丫鬟彩环和彩珠也是大气不敢出,脸上写满了担忧。
好一会儿,老大夫才缓缓收回手,站起身来,示意到外间说话。
刘妈妈立刻心领神会,连忙引着大夫走到外间正厅。
“大夫,您快说说,我家大娘子到底怎么样了?今早还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……”刘妈妈的声音不自觉地又拔高了几分,带着哭腔。
大夫沉吟片刻,目光扫过刘妈妈焦急得快要落泪的脸庞,又环视了一下这布置华丽却透着冷清的正房,这个时候却不见家中主君在场,心中已然明了几分。
这高门大户的后宅,向来是非多,通判府后宅看来也不安稳啊。
不过他是大夫,后宅阴私也见过不少,向来只管治病救人,旁的与他无关,他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:“夫人此症,乃是急火攻心,郁气结于胸膈,阻滞了气血运行,一时昏厥。单看此症,倒无甚性命大碍,待老夫开两剂疏肝理气、解郁安神的汤药,仔细调养几日,便能缓过来。”
刘妈妈刚松了口气,却听大夫话锋一转,神色更为凝重:“只是……妈妈需知,夫人脉象滑利,乃是喜脉,已近两月。这有孕之身,最忌的就是大悲大喜、忧思惊惧。心神动荡,最是伤身伤胎。此次急火攻心已动胎气,若日后不能宽心静养,仍长久郁结于心,恐……有小产之兆啊。”
老大夫额头也出了些冷汗,幸亏没有什么大碍,否则他说不好也要吃瓜落。
“小产?”刘妈妈先是一惊,随即是更大的担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。
她强压下心头的翻涌,连忙道:“有劳大夫了!还请大夫务必开最好的安胎方子!需要什么药材,府里没有的,我们立刻派人去寻!”她心里却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,凉了个透。
姑娘有了身孕,这本是天大的喜事,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——主君盛紘被那个林栖阁的狐媚子林噙霜迷了心窍,连日留宿那边,对正头娘子不闻不问,今日更是因为那林氏挑唆,主君为管家之事与大娘子大吵一架,竟是要剥夺了大娘子的管家权,说什么为了大娘子身体着想,话里话外又句句偏袒,这才将性子刚直、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姑娘气得当场晕厥。
都这会儿了,姑娘晕倒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府里,主君却连面都不露,定然还在那林栖阁陪着那个惯会装柔弱的贱人!
想到这里,刘妈妈心里又恨又痛,为自家姑娘不值,却又不得不先顾眼前。“大夫,劳烦您开方子,我这就让得力的人去抓药。”
老大夫点点头,走到桌边,铺纸研墨,开始写方子,一边写一边叮嘱:“药是一方面,最要紧的是让夫人心境平和,万不可再受刺激。忧思伤脾,怒气伤肝,于胎儿大为不利。”
刘妈妈连连称是,心里却苦涩难当。
让姑娘心境平和?谈何容易!
这盛府后宅,有林噙霜那个搅家精在,何时真正平静过?
主君宠妾灭妻,虽未明着贬斥正室,但那偏心眼都偏到胳肢窝了,府里上下谁人不知?
姑娘嫁过来这些年,生儿育女,操持家务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堂堂太师之女,却换不来夫君半分敬重怜惜,反倒被一个妾室压得喘不过气,这口气,让性子要强的姑娘如何能平?
拿着大夫开好的方子,刘妈妈亲自吩咐了最稳妥的心腹小厮速去抓药,又让彩环去盯着煎药,务必小心谨慎。
安排妥当后,她转身回到内室,坐在床边的脚踏上,看着王若弗依旧苍白的脸,忍不住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。
“我的傻姑娘啊……”刘妈妈低声啜泣,“你怎么就这么傻,跟那种人置什么气,白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,还连累了肚子里的孩子……”
她想起姑娘未出阁时,在王家也是千娇百宠的嫡女,虽说性子直率了些,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眼,但心地善良,活泼明媚。
当初盛家求娶,看中的也是王家的门第和姑娘的品性。
谁知嫁过来后,好日子没过几年,先是与婆母关系微妙,后是盛紘纳了这罪臣之女却颇通文墨、工于心计的林噙霜为妾。
林氏惯会伏低做小,哭哭啼啼,把盛紘哄得团团转,如今竟还允她掌家理事,俨然与正室分庭抗礼。
姑娘一次次被挑衅,一次次想理论,却次次被盛紘以“大局为重”、“霜儿身子弱不懂事”为由搪塞过去,反而落得个“善妒”、“不容人”的名声。
都这会儿了,主君也不说来看看,还在那林栖阁待着,是真个黑了心肝的!
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,王若弗才悠悠醒转,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,脸上却已经是无悲无喜。
这个孩子就是原主的小女儿如兰了。
原剧里,王若弗正是因为这一胎怀相不好,孕中又屡屡受气郁结于心,以致于如兰生下来便体弱畏寒,从小头发稀疏枯黄,到了及笄之年还得用假髻充场面。
大娘子,您终于醒了!刘妈妈见人醒了,欢喜得忙上前搀扶,又递上温热的参茶,刚才大夫来过了,说您这是郁气攻心,千万再不能动怒……就算不为自己,也得为肚子里的小主子着想啊。
王若弗就着她的手抿了口茶,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——原主哭得太久,这会儿嗓音都是哑的。
她心里跟明镜似的,却还是哑声问出了口:主君来过了吗?
刘妈妈脸色一黯,摇了摇头:“已经派人去禀告主君了,只是……林栖阁那边说主君正在歇息,不便打扰……”这话她说得艰难,心里替自家姑娘滴血。
王若弗闻言,嘴角扯出一抹冷笑,“呵……好,好得很。”她没再说话,只是默默地接过药碗,闭上眼,将那碗苦涩无比的汤药一饮而尽。
滚烫的药汁滑过喉咙,苦味立时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。
刘妈妈很有眼色地递来一碟子糖渍梅脯,拈起一颗最大的递到王若弗唇边。
王若弗张口含了,酸甜的滋味顷刻在舌尖化开,将那翻江倒海的苦味硬生生压下去不少。
漱完口,她又重新躺下,对着刘妈妈说:“倩娘,我累了,想再睡会儿。外面的事,你先打理着吧。”
刘妈妈知道她心里苦,替她掖好被角,柔声道:“姑娘放心睡吧,老奴守着您。万事……总有老奴在。”她吹熄了床头的灯,只留远处一盏小灯,室内陷入昏暗。
等人都退出房间了,王若弗才从空间倒了几杯灵泉水喝下,至此,小腹的坠痛感才算彻底消失。
想到盛紘,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.....
夜色渐深,府内各处陆续点起了灯笼。
林栖阁内,却是温暖如春,笑语盈盈。
盛紘斜倚在榻上,看着林噙霜纤纤玉指为他剥着葡萄,灯光下她眉眼温柔,带着几分娇怯,声音软糯:“紘郎今日在衙门辛苦了吧?霜儿备了些清粥小菜,紘郎用些可好?莫要为了些琐事气坏了身子。”她绝口不提白日争吵和王若弗晕倒之事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盛紘叹了口气,握住她的手:“还是霜儿体贴。”大娘子那脾气真是....
他听到正院请大夫的消息,本想过去看看,却被林噙霜以“大娘子正在气头上,老爷去了只怕更激得她动怒,不如让姐姐静静心”为由给劝住了。
想想王若弗平日强势的模样,再对比眼前人的温顺可人,盛紘心底那一点点愧疚也烟消云散了,觉得林噙霜说得在理。
烛光摇曳,罗帐低垂。
林噙霜眼波流转,依偎进盛紘怀中,吐气如兰。
盛紘美人在怀,闻着那阵阵幽香,也渐渐情热,将白日烦扰抛诸脑后,低头便要去吻那嫣红唇瓣。
两人情意正浓,衣衫尽褪,刚进入正题,眼看就要颠鸾倒凤之际,
“啊!!!!”盛紘忽觉一阵剧痛传来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那压抑不住的痛呼差点掀翻屋顶。
林噙霜被吓了一跳,连忙撑起身子,只见盛紘蜷缩起来,双手死死按住某个关键部位,神情痛苦不堪,全然没了方才的意乱情迷。
她心中惊疑不定,试探着伸手去碰他:“紘郎?紘郎你怎么了?可是哪里不适?”
盛紘却是痛得话都说不连贯,只觉得那处传来一阵阵难以启齿的、如同被针扎火燎般的剧痛,瞬间浇灭了他所有旖旎念头,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羞耻。
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外面的守夜的下人不明所以,害怕出来什么事,可现下他们也不敢随便闯进去,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,到时不是被发卖就要被打死,冬荣只好大着胆子问:“主君,可是出了什么事?”
盛紘根本没力气回话,他推开林噙霜试图搀扶的手,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没……没事……突然有些腹痛……歇、歇一下便好……”
没听到主君吩咐,冬荣也不敢做什么,只好和守夜的周雪娘两人面面相觑。
林噙霜还在关切地询问:“紘郎,你要不要紧,妾身马上替你请大夫……”
“……不用!待我缓缓……”
然而,那剧痛并未如他所说般消退,反而一阵紧似一阵,让他浑身发冷,冷汗涔涔而下,连站立都变得困难。
一旁的林噙霜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,看到这样的情景,也是被吓的花容失色。
她原本还当是盛紘一时不适,可见他面色惨白如纸,整个人蜷缩着瑟瑟发抖,这哪里是寻常腹痛的模样!
她心头突突直跳,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。莫不是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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