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管林栖阁那头如何人仰马翻、彻夜难宁,主院里的王若弗却是一夜好眠。
次日天光微亮,刘妈妈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,撩开帐幔,只见自家大娘子拥着锦被睡得正沉,呼吸匀长脸颊上也透出了几分久违的红润光泽。
刘妈妈心头一喜,连日来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,暗道:昨日请来的那位老大夫,看着不显山不露水,开的方子倒是真真顶用。
王若弗醒来时,神清气爽,一睁眼便对上了刘妈妈那藏也藏不住的欣喜目光。
她心下了然,既觉得有些好笑,又为原主感到心酸。这深宅大院里,恐怕也只有刘妈妈才会因她一场好眠而真心实意地感到高兴了。
彩环和另外两位丫鬟已端来了温水和青盐等一应洗漱用具,刘妈妈伺候她漱了口,声音里都带着笑意:“大娘子,您瞧瞧镜子里,今儿个这气色可比昨日红润多了,真真是菩萨保佑!”
王若弗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,语气平缓地应道:“嗯,身上是松快了不少,心头也没那么堵了。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!”刘妈妈双手合十,念了句佛,转身便要去拿梳篦,“让彩环伺候您梳头吧。”
王若弗看着刘妈妈瞬间亮起来的眼神,知道她是盼着自己赶紧精神抖擞地出去走动,好压一压林栖阁那边的气焰。
她却轻轻拍了拍旁边的绣墩,淡声道:“不急,其他人都下去,倩娘,过来坐下。”
这刘妈妈虽说是原主得用之人,可这智商也是忽高忽低,可对原主的确是一片忠心赤诚,她自然是信得过的。
刘妈妈忙挥手让彩环等人退下,关好房门,这才侧身坐在绣墩上,仰头看着王若弗。
只听王若弗吩咐道:“对外就说我还病着,起不来身,不管谁来了,都这么说。”
刘妈妈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问:“姑娘,这是为何?您身子既见好了,正该让老太太和主君知道才是,也免得他们挂心, 也好叫那起子小人知道,咱们葳蕤轩不是那么好欺的!也更能……更能压一压那边的心思才是啊。”她话虽然没说完,但意思很明显,此时若是装病,恐怕管家一事真要落到林栖阁那边了,到时再想要回来可就难了。
王若弗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冷笑,打断了她:“盛紘如今怕是自顾不暇,怎么会顾得上我?至于管家之事,且先让林栖阁那边先得意几日。”
她心下冷哼,若是此刻病愈,少不得还要去应付那些个令人生厌的东西,不如继续病着,反而落个清静。
至于寿安堂那位,向来是个明哲保身的,只要不触及盛家根本,事不关己多半也是高高挂起,爱咋咋滴吧。
刘妈妈闻言,脸上疑惑更甚。
她昨日一心扑在自家姑娘的病上,并未遣人去留意林栖阁的动静,自然不知昨夜那边请医延药的蹊跷。
王若弗耐心地多说了两句:“我这般病着,日后才好名正言顺地讨回公道,好了,这几日你只需守好这院子,别让旁人探听到虚实。”
刘妈妈虽不明白自家姑娘有什么打算,但见她神色坚定,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和沉稳,与往日急躁易怒的模样大不相同,心下莫名安定,连忙点头应下:“姑娘放心,我省得了,定把咱们院里守得铁桶一般。”
王若弗点点头,“对了,一会儿,我书信一封,你找个可靠的人,快马加鞭送回汴京太师府。原主王老太师这会儿可还活着呢,只是眼下正奉旨在外办差,按原来的轨迹,此番确实是凶多吉少。
兄长王衍正是年富力强、在朝中快要站稳根基的时候,可正是因为后面父亲骤然离世,王衍必须丁忧守制,远离朝堂三年,盛家尤其是盛紘和林噙霜,才渐渐觉得她失了最强硬的倚仗,愈发不把她放在眼里,这次必须早做打算。
“是,姑娘放心,我让当家的亲自去办。”刘妈妈郑重应下。
王若弗这才起身,只让刘妈妈伺候着简单挽了个髻,披了件素色外衫,便移步至临窗的桌前。
刘妈妈心领神会,并未惊动其他丫鬟,只默默地将笔墨纸砚一一备好。
王若弗拿起笔,想了想,嗯,这个告状嘛,还是得有些技巧的,说得轻了,人家还以为寻常夫妻拌嘴吵架呢,肯定不会重视,还是往重了说的好,反正事实也是如此。
提起笔洋洋洒洒,写了足有三张纸。
写完,她仔细吹干墨迹,又用火漆封好,递给一旁垂手侍立的刘妈妈。
刘妈妈双手接过,抬眼悄悄打量自家大娘子的神色,只觉得她今日眉宇间一片沉静,一举一动从容不迫,往日里那点火就着的急躁脾性,好似被一夜秋风吹得无影无踪。
她心里一酸,更是暗暗把盛紘和林噙霜两人骂了又骂,真是作孽!看把她家好好一个直性子姑娘,生生逼得步步为营了!
果然,一切皆如王若弗所料。盛紘今日根本没去上值。
他只是勉强挣扎着起了身,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被掏空的虚乏。
就算一旁的林噙霜再如何小意温柔,捧着参汤,捏着嗓子嘘寒问暖,他这会儿也全然无心欣赏,甚至因着昨夜是在她这里出的丑,心底还隐隐生出几分难以言说的迁怒与尴尬。
昨晚他缓了好久,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让人悄悄请来了相熟的大夫。
他不敢想,如若日后不能人道,那他岂不是……
那老大夫被从被窝里请来,诊脉诊了半晌,又仔细询问了饮食起居,最后才捻着胡须,面色古怪地说:“大人此乃急火攻心,又偶感外邪,加之……似是误用了些虎狼之药,以至元气有亏,肾水暂竭。需得绝对静心调养些时日,切忌再动妄念,尤忌房事,待小人开几剂温和滋补的方子,慢慢调理才是。”
送大夫出门时,盛紘让人塞了格外丰厚的赏钱,再三叮嘱。
那老大夫也是在官宦人家后宅行走惯了的妙人,立刻心领神会,拱手低声道:“大人放心,今夜老夫只是应召来府上为您诊治头痛之疾,开了几剂安神汤药而已,并无他事。”
看来个聪明人!
盛紘这才松了口气,让人好生送大夫回去。
此事绝不能泄露半分,否则他日后怕不是要成为整个扬州官场的笑柄?
好在喝了药,那最令人恐慌的症状是慢慢缓过来了,他也松了口气,不管如何问,林噙霜都说没用过任何助兴药,只是不知昨晚何故突然如此,一夜折腾,已经是身心俱疲。
今日索性告假在家,称病不出。
听闻大娘子仍旧起不来身,他心里没由来地咯噔一下。
大娘子到底还怀着孩子,毕竟是结发夫妻,如若真有个什么好歹,王家那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,御史台也不是吃素的。
可他今日实在精力不济,腰膝酸软,头脑昏沉,莫说去葳蕤轩探视,便是多走几步都觉得脚下发虚。
他只得强打精神,派人将刘妈妈叫到林栖阁的外间,自己隔着屏风问了几句。“大娘子今日可好些了?用了什么药?”
刘妈妈垂首恭立,按照王若弗的吩咐,语气沉重地回道:“回主君,大娘子昨夜又发起了低烧,时睡时醒,精神头比前两日还不如。药是按时用了,只是……唉,见效甚慢。奴婢们瞧着,心里实在焦急。”
盛紘只好叮嘱:“务必用好药,缺什么只管去库房支取,让大娘子好生静养。” 他思索片刻,觉得全然不露面实在说不过去,便又对旁边的冬荣道:“去,叫长柏下学后,去主院向他母亲问安,尽尽孝心。”
林噙霜在一旁冷眼瞧着,自是暗地里幸灾乐祸。只当王若弗此番是气得狠了,巴不得她一直病下去,最好一病不起才好。
华兰和长柏听闻母亲病得起不来身,也是心急如焚,匆匆赶往主院,姐弟俩差不多前后脚进了主院。
一进内室,看到往日里行事风风火火、说话中气十足的母亲,如今面色苍白,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,华兰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,她疾步走到床前,握住王若弗露在锦被外的手,那手也是冰凉一片。
华兰哽咽道:“母亲昨日还好好的,怎地突然就病得这样重?可请郎中仔细瞧过了?怎么说?”
长柏虽性子沉稳,可到底也还只是个孩子,对母亲总归有些依赖,此刻也是紧抿着嘴唇,眼圈泛红,问一旁的刘妈妈,刘妈妈,母亲何时能醒?
刘妈妈看着眼前这对真心实意为自家大娘子担忧的姐弟俩,差点忍不住说出实情,可想到自家姑娘的交待,又生生生把话咽了回去,“回大姐儿、柏哥儿,郎中瞧过了,说是急火攻心,需得静养。药已经用了,大娘子方才醒过片刻,吩咐了要静一静,这会儿怕是又睡沉了。你们别太担心,让大娘子好好歇上一阵子,缓过这口气,兴许过几天就好了。”
装睡的王若弗自然什么都清楚,剧情里这对儿女与原主本就疏淡——这也是有根由的。
华兰作为嫡长女,自幼便被盛老太太抱到身边抚养,美其名曰是教养,实则也是嫌她这个生母不够稳重,带不好嫡出的女儿。母女俩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,又哪来时间培养出贴心的感情?
长柏更是如此,自开蒙起,便搬去前院,心思也全在圣贤书上。加之盛紘刻意将他带在身边教养,指望他光耀门楣,无形中便割断了他与内宅母亲的日常牵连,与她又怎能亲近得起来?
呵!盛家这对母子俩还真是……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算计!
她这个正头大娘子在内宅,看似尊贵,实则像个被架空了的泥塑木偶,身边连个可以说贴心话的亲生骨肉都没有。
原主往日从不肯在人前示弱半分,纵有万般委屈也硬扛着,以致别人都当她是个刀枪不入的铜皮铁骨。
要她说,必要时,示一示弱又何妨?水滴石穿尚需以柔克刚,何况是经营这盘根错节的人心?
依着原主的愿望,且先观察一段时日。若是这对儿女尚有可挽回的余地,日后她自当多看顾几分,要是不能,她也懒得再费那份心力。
晚间,寿安堂听闻大娘子依然没什么起色,老太太徐氏竟亲自扶着房妈妈的手过来了。
主院上下顿时一片肃穆,刘妈妈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恭敬地迎在院门口。
“老太太万福。”刘妈妈上前行礼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。
“起来吧,”老太太声音沉稳,目光扫过寂静的院落,“你们大娘子怎么样了?可醒着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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