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已深，江北大学的校园里，褪去了白日的喧嚣，显得格外宁静。
“新地平线”总部大楼依旧灯火通明，但大部分办公室已经空了下来。
长达一年的奋战告一段落，‘创世工程’暨‘铸心计划’联合竣工典礼前夜，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回家，享受一个难得的、可以安眠的夜晚。
然而，陈默办公室的灯，还亮着。
他没有在处理工作，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，看着窗外这片他奉献了半生的校园夜景。
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。
“请进。”
门推开，走进来的是苏晓月。她的手里，还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热茶。
“老师，这么晚了，您还没休息？”苏晓月将茶杯轻轻地放在陈默的办公桌上，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心。
“睡不着。”陈默转过身，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、放松的笑意，“太兴奋了。这种感觉，很多年没有过了。”
他指了指“神威之心-超导版”总控室的方向：“那台机器里，奔跑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。我一想到它每秒钟都在为我们揭示着物质世界更多的可能性，就舍不得去睡觉。”
苏晓月闻言，也笑了。她知道，这才是她导师最纯粹的一面——一个永远对未知充满好奇的探索者。
“老师，其实……我来找您，是有一件事，想听听您的意见。”苏晓月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开口了。
“哦？”陈默示意她坐下，“你说。”
苏晓月在沙发上坐下，双手有些局促地放在膝盖上。
“林浩他……把明天之后一周所有的工作，都推掉了。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，“我们订了明天一早，去稻城的机票，想……想去补上我们的蜜月旅行。”
“这是好事啊。”陈默的笑容更深了，“早就该去了。你们俩，为了这些项目，把自己的生活都搭进去了。我这个做老师的，都觉得过意不去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苏晓月抬起头，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，“可是现在，‘新百机计划’刚刚竣工，还有大量的后续工作需要协调。‘铸心计划’虽然成功了，但‘零度之上’的实验验证，也才刚刚开始。林浩他作为总指挥，在这个时候‘脱岗’一周，是不是……太任性了？”
“而且，”她的声音更低了一些，“大卫·陈的事情虽然结束了，但我们在国际上，肯定还有很多看不见的对手。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出去旅行，会不会……给国家的安保工作，带来很大的压力和麻烦？”
她把心中最深的两层顾虑，都坦诚地说了出来。
在她看来，自己和林浩，早已不仅仅是普通的科研人员。他们的每一个行动，都与国家重大利益深度绑定，早已没有了“任性”的资格。
陈默静静地听完她的担忧，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亲自拿起茶壶，为苏晓月面前的茶杯，续上了热水。袅袅升起的热气，让办公室里的气氛，变得温暖起来。
“晓月，”他缓缓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，“你说的这些，我都明白。你的顾虑，也很有道理。但我想告诉你的是，你们这一代人，不应该，也不需要，再背上我老师那一辈人，当年搞科研时的那些包袱了。”
他走到自己的书架前，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，取出了一个有些陈旧的相框。
相框里，是一张黑白照片。照片上，是一群穿着朴素、精神却异常饱满的年轻人，站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山洞的实验室门口。
“这是我硕士导师年轻时，参与第一个国家重点项目时拍的。”陈默的目光，变得有些悠-远，“他们的实验室，不在大学，不在城市，而是在西北一座与世隔绝的大山深处。他们所有人，进去之后，三年、五年不能出来，不能和家人通信，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，都不能在公开的学术期刊上，发表任何带有自己真实姓名的文章。”
“我老师的那一代科学家搞科研，是藏在深山里，隐姓埋名，生怕被外界知晓一分一毫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他看向苏晓月，自问自答，“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们，还不够强大。我们的工业基础薄弱，我们的国防力量有限。我们保护自己最尖端的技术和人才的唯一方式，就是把他们‘藏’起来。”
“那种与世隔绝的孤独和压抑，那种对家人的思念和愧疚，是我们那一代、以及更老一辈的科研工作者，身上共同的烙印。我虽然没有经历过最艰难的时期，但也深刻地感受过那种氛围。”
陈默将相框轻轻地放回原处，转过身，目光重新变得深邃而有力。
“但现在，不一样了。”
“时代变了。”
他的声音，在安静的办公室里，掷地有-声。
“大卫·陈的下场，已经用一种最直接、最强硬的方式，向全世界宣告了一件事——这个国家，有能力，也有决心，不惜一切代价，去保护好自己的科学家。”
“在国内，你们想去哪儿，就去哪儿。”陈默的语气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，“从东北的雪乡，到南海的岛屿，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，都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。你们的身后，站着的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安全体系。任何试图在这片土地上，对你们不利的想法，都是螳臂当车，自取灭亡。”
“就算，”他顿了顿，语气变得更加锐利，“就算你们想去国外，去纽约，去伦敦，去任何地方，也无所谓。”
“我们不再需要躲藏了。我们已经有资格，站在阳光下，与任何对手，进行任何形式的博弈。”
“无论他们想玩什么手段，商业的，舆论的，还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。这个国家，都接得住也奉陪得起。”
陈默走到苏晓月面前，用一种长辈对晚辈的、充满期许和爱护的目光，看着她。
“晓月，你要记住。你们的任务，是心无旁骛地，去探索科学的边界，去挑战人类智慧的极限。而不是在这些瞻前顾后、不必要的担忧中，浪费你们宝贵的才华和精力。”
“至于林浩的工作，”他笑了笑，“‘新地平线’现在是一个拥有数千名顶尖人才的强大组织，不是离了谁就转不了的草台班子。如果他这个总指挥离开一周，整个系统就瘫痪了，那只能证明，他这个总指挥是失职的。”
“去吧。”
“去你们想去的地方，去过你们自己的生活。”
“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。”
陈默的这番话，如同最温暖、最坚实的港湾，彻底驱散了苏晓月心中最后一丝阴霾和顾虑。
她的眼眶，微微有些湿润。她终于深刻地理解了，自己和林浩所从事的这份事业背后，那份由整个国家赋予的、无可比拟的底气和荣光。
“谢谢您，老师。”她站起身，向陈默深深地鞠了一躬，“我明白了。”
……
第二天清晨，江北国际机场，VIp候机楼。
苏晓月和林浩，穿着一身轻便的休闲装，背着简单的行囊，如同两名普通的游客，准备登上飞往稻城的飞机。
在他们周围，看似平静的候机楼里，几名气质不凡、耳朵里塞着隐形耳机的“旅客”，不动声色地分布在各个角落，将他们纳入了一个无形的、绝对安全的保护圈。
林浩看着苏晓月脸上那从未有过的、彻底放松的灿烂笑容，心中也感到了一阵久违的宁静。
他知道，一场属于他们的、迟到已久的蜜月之旅，终于要开始了。
而在他们的身后，是一个强大的、正在高速运转的国家，为他们守护着这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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