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漓在宸煜谷外定居下来,已过了半月有余。她每日除了必要的狩猎和采集,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守在自己的小岩洞外,目光总是忍不住飘向谷内。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距离,却又贪婪地捕捉着任何与南宫羽墨相关的细微动静。
南宫烨与云芷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对阿漓的观感愈发好了起来。这女孩不仅执着,而且极有分寸,懂得尊重,心地也纯净。云芷凝有时会邀请她进外谷喝一碗用灵泉水煮的茶,吃一些谷内种植的甜美瓜果。阿漓每次都受宠若惊,举止得体,眼神里满是感激与欢喜。
然而,随着接触增多,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,开始在阿漓心中悄然滋生。
她发现,这宸煜谷内的一家四口,相处模式极其独特。那对容貌绝世、看起来比她还要年轻的“姐妹”,与那位气质沉稳、俊美无俨的“兄长”之间,流露出的并非兄妹之情,而是一种历经岁月沉淀、相濡以沫的默契与深情。那位“兄长”看向“妹妹”们的眼神,充满了包容与宠溺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;而年长些的“姐姐”对“兄长”的照顾,也细腻得超乎寻常。
更让她困惑的是他们对那个玄衣少年南宫羽墨的态度。那对“姐妹”和“兄长”对待羽墨大人,虽然也有关怀,但隐隐之中,似乎还带着一种……难以言喻宠溺?偶尔,她瞥见那位气质最沉稳的羽墨大人在与“兄长”低声交谈时,姿态竟带着请示的意味。而那位活泼灵动的“妹妹”明玥,有时会促狭地调侃羽墨大人,羽墨大人虽依旧冷着脸,却并无真正的不悦,反而有种……习以为常的无奈?
这一切都太不合常理了!
这一日,阿漓帮云芷凝整理完一小片药圃,两人坐在溪边的青石上休息。看着云芷凝那完美无瑕、宛若十六七岁少女的侧颜,以及她打理药圃时那熟稔至极、仿佛与这些植物相伴了无数岁月的气度,阿漓心中那股怪异感达到了顶峰。
她犹豫再三,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,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:“云……云姐姐,”她斟酌着称呼,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别扭,“我……我有个问题,可能有些冒昧……就是,感觉您和烨大人,还有羽墨大人、明玥大人之间的感觉……好特别。不像……不像普通的兄妹。”
她没敢直接问年龄,但那探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。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看似混乱,却又奇异地和谐无比的家庭关系。
云芷凝闻言,微微一怔,随即了然。她看着阿漓清澈却充满困惑的眼睛,心中轻叹。这女孩心思敏锐,已经察觉到了异常。或许,让她知难而退,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慈悲。毕竟,他们之间的差距,不仅仅是实力,更是漫长岁月与不同世界观的鸿沟。
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水,目光悠远,仿佛穿透了时空,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实:“阿漓,你感觉没错。我们并非你想象的那种兄妹关系。”她顿了顿,决定坦然相告,“我并非明玥的姐姐,我是她的母亲。阿烨,也不是羽墨的兄长,他是羽墨和明玥的父亲,而羽墨和明玥是双生子。”
“哐当!”阿漓手中的陶碗滑落在地,摔得粉碎。她瞪大了眼睛,张大了嘴巴,如同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,整个人僵在原地,大脑一片空白。
夫……夫人是明玥大人的……母亲?!
烨大人是……羽墨大人的父亲?!
那……那羽墨大人和明玥大人……是兄妹?!还是……双生子?!看着年纪明明相仿啊!
看着她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样子,云芷凝继续缓缓说道,语气平静无波:“至于我们为何看起来如此年轻……因为我们并非此界之人。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,我们的修行体系与寿命,和你们认知的不同。岁月在我们身上留下的痕迹,与你们截然不同。羽墨和明玥,也并非你看到的少年少女模样,他们的实际年岁,远比你想象的要漫长得多。”
她并没有直接说出具体的年龄数字,但那“漫长得多”四个字,以及“非此界之人”、“修行体系不同”的解释,已经包含了足够摧毁阿漓认知的信息。
阿漓猛地站起身,脸色煞白,踉跄着后退了几步,眼中充满了混乱、震惊与一丝茫然。她爱慕的羽墨大人,竟然和明玥大人是兄妹?而且他们的实际年龄……远非表面所见?夫人和烨大人竟然是父母辈?这完全颠覆了她对家庭、对长幼、甚至对生命形态的固有认知!
“非此界……漫长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揉碎,又重组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模样。那份刚刚萌芽、热烈而纯粹的爱恋,在这一刻,似乎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墙壁。
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宸煜谷,回到了自己的小岩洞,抱着膝盖坐了很久很久。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云芷凝的话,还有南宫羽墨那冷峻年轻的面容,以及他们一家那种奇特而和谐的相处模式。
“不同的世界……漫长的生命……”她低声重复着,心乱如麻。她只是一个普通部落的女孩,生命短暂,世界狭小,如何能理解并融入那样一个神秘而超然的存在?
一种前所未有的距离感和自卑感涌上心头。她与羽墨大人之间,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和实力,更是世界的壁垒与岁月的长河。
然而,当翌日的朝阳升起,阿漓走出岩洞,再次望向那片被晨光笼罩的山谷时,她的眼神虽然复杂,却并没有如同云芷凝预想的那般彻底放弃。
是的,她震惊,她困惑,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。但是,当她回想起南宫羽墨一剑断峰的绝世风采,回想起他冷冽却纯净的眼神,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吸引,并没有因为这些惊人的真相而完全消散。
“不同的世界……那又如何?”她轻声问自己,仿佛在给自己打气,“我喜欢的是现在的羽墨大人,是那个强大、冷峻、让我心动的他。” 至于那漫长的岁月和世界的隔阂,她强迫自己不去深想,那太沉重,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。
她深吸一口气,重新振作起来,继续每日的守望与默默的付出。只是,她的眼神中,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与更加复杂的执着。她知道前路或许遍布荆棘,甚至可能永远没有结果,但让她就此转身离开,她发现,自己做不到。
而谷内,南宫羽墨对于谷外少女内心的惊涛骇浪依旧一无所知,也毫不在意。他依旧沉浸在自我的修炼与对大道的追寻之中。南宫明玥将阿漓的反应看在眼里,轻轻叹了口气,对云芷凝道:“娘亲,这丫头,心思比我们想的更坚韧呢。”云芷凝望着谷外那道纤细而坚韧的身影,目光复杂,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。这情劫,怕是没那么容易化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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