威武城外,朔方大营,中军帐内。
林鹿并未因眼前的僵局而有丝毫焦躁,他正与贾羽对坐,面前摆放着精致的河西沙盘,上面清晰地标注着敌我态势。
“子和,”林鹿拈起一枚代表己方主力的小旗,在威武城位置轻轻点了点,“张骏坚壁清野,韩德固守不出,雷动虽穿插顺利,然孤军在外,亦需顾忌。陈望在西线虽捷报频传,然姑臧城坚,非短期可下。此战,若久拖不决,于我军虽无大碍,然则北庭、河东、陇右皆虎视眈眈,恐生变数。”
他放下小旗,目光投向贾羽,问出了关键问题:“依你之见,此战,我军当以何等战果为妥?若占据河西部分乃至全部疆土,日后又当如何与北庭、河东、陇右那三家相处,方能稳固新得之地?”
贾羽神色不变,仿佛早已思虑周全。他伸出三根手指,缓缓道:“主公此问,关乎朔方未来西北战略。羽以为,此战需达成三层次目标,方为妥当。”
“其一,最低目标,亦需达成者:夺取河西东部膏腴之地。”贾羽的手指落在沙盘上凉州以东、黄河以西的大片区域,“包括威武城、苍松、显美等重镇。此地人口相对稠密,粮产丰饶,控扼通往凉州之要道。得此地,则凉州门户洞开,我朔方进可攻,退可守,已将河西最肥美的一块肉吞入腹中。日后即便暂时无法尽全功,亦能以此为基础,不断向西挤压。”
“其二,中期目标,视情况而定:攻占凉州,瓦解河西核心。”他的手指点向凉州城,“若能趁势攻破凉州,擒杀或迫走张骏,则河西政权实质上已亡。薛铭旧部必然分崩离析,我可收编其部分兵力,消化其地盘。然需注意,凉州乃四战之地,若占据,则需直接面对北庭、陇右压力,需投入重兵防守。”
“其三,最高目标,可遇不可求:全据河西,尽收其地、其民、其兵。”贾羽的手掌覆盖了整个河西走廊,“若形势极其有利,各方牵制,我军进展神速,则可尝试一举吞并整个河西。然此目标风险最大,需同时应对多方反弹,且消化如此广阔土地非一朝一夕之功。”
林鹿微微颔首,示意贾羽继续。
“至于占据河西(或部分)后,如何与另外三家共处……”贾羽眼中闪过一丝冷芒,“无非‘远交近攻,分化拉拢’八字。”
“对北庭马渊,”贾羽分析道,“其与我有荆叶之怨,盟约已存实亡,关系最难缓和。然其亦惧我朔方兵锋,且与陇右慕容岳素有龃龉。我可采取强硬姿态,陈重兵于边境,使其不敢轻举妄动。同时,可暗中放出风声,愿与陇右共分河西之利,或默认陇右夺取张掖、酒泉,以此离间北庭与陇右,令其互相猜忌,无力联手对我。”
“对河东柳承裕,”贾羽语气稍缓,“此人稳重,重实利而轻虚名。我军若占河西东部,与河东隔黄河相望。我可遣使修好,重申互不侵犯,并开放部分边市,许其商业利益。甚至可暗示,愿支持其对幽州赵顼、韩峥的行动,将其注意力引向东北。只要利益足够,柳承裕大概率会选择隔岸观火,而非渡河西进与我死战。”
“对陇右慕容岳,”贾羽嘴角微勾,“此老狐最是狡猾,亦最易利用。其志在西域商路,对河西东部兴趣反而不大。我可明确表示,不干涉其夺取张掖、酒泉等西部郡县,甚至可暗中行些方便,使其与北庭在西部争夺,无暇东顾。如此一来,我占东部,陇右占西部,北庭被排挤在外,三方制衡之势可成。我朔方只需稳守新得之东部,消化吸收,静待陇右与北庭相争,便可坐收渔利。”
贾羽一番剖析,将战后格局勾勒得清晰明了。不追求一口吃成胖子,而是根据实际情况,制定分层目标,并利用各方矛盾,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态势。
林鹿听完,沉思良久,眼中精光渐盛:“子和之策,老成谋国。如此,我军此战,首要目标便是这河西东部!以此为基,再图后计。与三家相处,便依你之策,对北庭以慑为主,对河东以利诱之,对陇右以地驱之!”
战略既定,林鹿心中豁然开朗。接下来的每一步,都有了明确的方向。他看向帐外,目光仿佛已穿透营垒,落在了那片即将易主的富饶土地上。
“传令下去,加快对威武城的围困,给韩德施加更大压力。令雷动,谨慎行事,以袭扰牵制为主,不可过于冒进。告诉陈望,姑臧能下则下,不能下则牢牢困住,绝不能让西线之敌东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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