凉州城内的密议虽未外泄,但河西军动向的细微变化,却未能逃过朔方暗羽卫的眼睛,更瞒不过贾羽这等精于算计之人。
几日之间,围困威武城的石勇部察觉到城内的抵抗似乎不如之前坚决,偶有出击也显得畏首畏尾,仿佛士气有所跌落。同时,深入敌后的雷动骑兵回报,遭遇的零星抵抗变弱,甚至有小股河西军望风而逃,与其之前遭遇的顽强阻击判若两军。
中军大帐内,林鹿看着最新汇集的情报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。
“子和,你怎么看?”林鹿问道,“韩德并非庸才,前几日还守得滴水不漏,如今却显颓势。雷动那边也过于顺利了些。”
贾羽站在沙盘前,目光落在威武城与凉州之间的广阔地域,嘴角泛起一丝洞悉一切的冷笑:“主公,此乃诱敌深入之计。张骏、司马勤,欲效仿古人,示弱于我,诱使我主力脱离坚固营垒,深入其预设战场,再集结精锐,妄图围而歼之。”
林鹿眼中寒光一闪:“好大的胃口!他们以为我林鹿是那等轻敌冒进之辈?”
“非是主公轻敌,而是他们已无计可施,只得行此险招。”贾羽淡淡道,“此计虽险,若我军不察,骤然猛进,确有可能遭其算计。毕竟,河西军若集中所有机动兵力,在自家地盘上,还是有一战之力的。”
“既然如此,”林鹿看向贾羽,“子和必有对策。”
贾羽微微躬身:“主公,彼既欲请君入瓮,我军何不……将计就计?”
他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条蜿蜒的路线:“彼欲诱我深入,我便佯装中计。可令石勇将军加大对威武城的压力,做出破城在即的假象,逼迫韩德‘败退’。主公则亲率主力,‘步步紧逼’,沿着他们预设的路线,‘追击’韩德残部,向凉州方向缓缓推进。”
“同时,”贾羽眼中精光闪烁,“密令雷动骑兵,不必再执着于袭扰凉州,而是悄然向主力靠拢,隐于主力侧后翼,偃旗息鼓,等待信号。令陈望将军在西线加大活动力度,做出猛攻姑臧的姿态,牵制段煊,使其无法东援。再令北疆胡煊将军,向与北庭接壤的边境增兵,做出威胁姿态,让马渊不敢轻易南下插手。”
“我军主力‘中计’深入,张骏见时机成熟,必倾巢而出,试图合围。”贾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,“届时,我军以主力为饵,稳固阵脚,吸引河西军来攻。待其兵力尽出,攻势最盛之时,隐于侧后的雷动精骑骤然杀出,直击其侧翼或指挥部!与此同时,围困威武城的石勇部,可分出一支精锐,快速东进,截断河西军退路!”
他重重一掌拍在沙盘上凉州城的位置:“如此,反客为主!被包围的,将不是我军主力,而是张骏赖以翻盘的最后精锐!若能一战歼其主力,则凉州空虚,河西大局定矣!”
林鹿听得心潮澎湃,贾羽此计,可谓狠辣刁钻至极。不仅看破了对方的算计,更反过来利用对方的计划,布下了一个更大的陷阱。
“好一个将计就计!”林鹿抚掌赞叹,“子和真乃吾之张良陈平!便依此计行事!”
军令迅速秘密传达下去。朔方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,开始按照贾羽的谋划,进行着精密的调整。
石勇部对威武城的围攻显得更加“猛烈”,投石机日夜不停地轰击,士卒呐喊声震天,营造出城池旦夕可破的紧张气氛。
韩德在得到凉州的密令后,也开始“配合”地演起戏来,他下令部队在夜间佯装溃败,放弃外围营垒,焚烧带不走的辎重,做出仓皇撤往凉州的姿态。
林鹿则亲率朔方主力,浩浩荡荡地“追击”韩德,一路上“攻克”那些被河西军主动放弃的据点,进军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,既显得“胜利”在望,又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和阵型完整。
雷动的五千精骑,如同幽灵般消失在河西的丘陵地带,悄无声息地向主力侧后方移动。陈望在西线的攻势骤然加强,姑臧城头再次燃起烽烟。北疆的胡煊也适时地调动兵马,让北庭的贺连山感到了压力。
一张无形的大网,在河西腹地悄然张开,等待着猎物自己撞入网中。张骏和司马勤在凉州城内,紧盯着“节节胜利”、“不断深入”的朔方军,心中既紧张又期待,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合围成功、林鹿授首的场景。
然而,他们并不知道,猎人,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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