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知夏蹲在学堂后院的泥地上,手里攥着根竹篾条来回比划,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,把鬓角的碎头发都黏在了皮肤上。
“我说孩子们,”她抬手用袖子抹了把脸,竹篾上的毛刺刮得手心刺挠,“咱今儿换个花样成不?别背那‘之乎者也’了。”
蹲在对面的小胖子阿福,正用手指头抠地上的泥巴,闻言猛地抬头,圆脸蛋上沾着的灰印子被他蹭得更花:“不背书?那王夫子的戒尺不得抽得手心通红?”
梳羊角辫的囡囡,赶紧把怀里的《论语》往背后藏,细声细气地说:“楚老师,昨儿夫子还说呢,‘温故而知新’才是正经学问。”
楚知夏瞅着这群孩子,心里那股子急劲儿又冒上来了。
她穿来这大楚朝,从现代大学的哲学老师变成这古代学堂的老师,天天看着孩子们摇头晃脑背经书,总觉得浑身不得劲。
“你们就不想知道,太阳为啥从东边出西边落?”
她往手心吐了口唾沫,抓起根粗竹篾使劲弯弧度,“就像坐马车时看路边的树往后跑,不是树动,是车在动——”
“楚老师你说啥疯话呢?”阿福突然蹦起来,肚子上的布带都松了,“树咋会动?我家后院的老槐树长了十年,连根都没挪过!”
楚知夏被他逗得直乐,手里的竹篾“啪”地弯出个圆弧形:“这就跟‘天圆地方’一个道理。你们琢磨琢磨,要是大地真是块方板子,站在边边上的人不就掉下去了?”
“掉哪儿去?”囡囡瞪大了圆眼睛,小辫子上的红绳随着歪头的动作晃悠,“王夫子说过,底下是黄泉路呢。”
“哪儿有什么黄泉路。”楚知夏从怀里摸出用油纸包着的麦饼,是早上厨房剩下的,“来,谁答得对给谁吃。咱脚底下踩的这块地,其实是个圆滚滚的球——”
话没说完,后院的月亮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抱着竹简的王夫子背着手走进来,楚知夏赶紧把麦饼往阿福手里一塞,抓起竹篾假装在练字。
王夫子的老花镜滑到鼻尖,透过镜片上沿扫了圈孩子们:“楚姑娘,今日的《大学》讲完了?”
“回夫子,刚讲到‘格物致知’。”
楚知夏站起身拍了拍裙子,眼角瞥见阿福正狼吞虎咽,赶紧偷偷踢了他一脚。
王夫子背着手踱了两圈,白胡子一飘一飘的:“这些娃娃根基浅,得先把‘仁义礼智信’刻在心里。你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,少在他们跟前念叨。”
等老夫子慢悠悠走远了,阿福才含着满嘴麦饼嘟囔:“楚老师,大地真是个球?那咱站着咋不掉下去?”
楚知夏重新蹲下,捡起竹篾在地上画了个圈:“就像咱玩的陀螺,转起来的时候,啥东西都掉不下来。大地也在转,就是转得慢,咱觉不着。”
她边说边把竹篾一根根拼起来,指尖飞快地打结:“我见过洋人做的玩意儿,能清楚看见大地是圆的。咱今儿也做一个,让你们瞧瞧黄河是咋绕着大地流的。”
囡囡把藏在背后的书卷拿出来,小心翼翼翻到画着黄河的那页:“书上说黄河是‘奔流到海不复回’,难道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?”
“那是诗人瞎浪漫呢。”楚知夏拿起浆糊刷子往棉纸上抹,米香混着泥土味飘过来,“就像李白说‘飞流直下三千尺’,瀑布真有那么长?早把人砸扁了。”
孩子们顿时笑作一团。
阿福拍着大腿嚷嚷:“那我爹说我吃的饭能堆成山,也是哄我的?”
“也不全是哄你。”楚知夏把糊好的棉纸往竹篾骨架上贴,“你从出生吃到现在,饭加起来能装满一缸不?”
正说着,阿福突然想起啥,踮着脚往墙角的靛青染料盆跑:“我知道了!把大地涂成青色,像我娘染的蓝布那样!”
“傻小子,”楚知夏拽住他的后领,“大地有黄的土,绿的草,蓝的水。得像杂货铺的调色盘才对。”
囡囡掏出块碎银子,是昨儿楚知夏给的:“我去换点颜料吧?掌柜的那儿有红的绿的。”
楚知夏刚点头,就见阿福捧着染料盆往这边跑,脚底下被石头一绊,“哎哟”一声,整盆靛青全泼在了刚糊好的纸球上。
“完了完了!”阿福急得直跺脚,鼻尖溅了点蓝颜料,活像偷吃完桑葚的小老鼠,“夫子要是瞧见,得罚咱抄《三字经》一百遍!”
楚知夏赶紧把纸球往旁边挪,看着上面晕开的蓝圈圈,突然一拍大腿:“这不正好?就当是画黄河了!”
她抓起细竹枝,蘸着剩下的染料画曲线:“你们看,这弯弯绕绕的,像不像书上说的黄河九曲?”
孩子们凑过来看,七嘴八舌吵得她耳朵嗡嗡响。
有说像晾着的蓝布条,有说像村头的小溪,正闹着,前院突然传来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接着是王夫子气得发颤的声音。
楚知夏心里咯噔一下,抬头就看见阿福早上做的迷你纸球顺着院门口滚了出去——那是孩子们照着样子捏的小玩意儿,没想到正好绊了老夫子一跤。
她赶紧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,看着王夫子气得直抖的白胡子,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——就像她在大学讲唯物论时,老教授吹胡子瞪眼的模样。
“夫子您听我说,”她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小纸球,上面还沾着阿福没洗干净的泥巴,“这叫地球仪,能让孩子们明白天地不是方的。”
王夫子扶了扶滑到鼻尖的老花镜,楚知夏已经抱起沾着浆糊的大纸球,指尖戳在刚画的西域位置:“您看,西域商队要走这么远,哪是书上‘千里江陵一日还’能比的?”
这话刚落,阿福就凑过来,胖手指在纸球上划了个圈:“那咱一直往西走,能从东边绕回来?”
楚知夏还没点头,王夫子已经甩着袖子转过脸,白胡子气得直颤:“简直胡闹!孔圣人的书里从没说过这话!”
她看着老夫子发红的脸,突然想起穿越前在教研室,自己跟老教授争“知行合一”的场景。
那会儿她举着课本据理力争,说实践比死读书更重要,气得老教授吹胡子瞪眼。
“夫子,”楚知夏把纸球往孩子们面前递了递,棉纸上的颜料蹭了她一手,“书上说的也不全对。您看这球——”
话没说完,王夫子已经背过身去,甩下句“误人子弟”,背着书本快步走了。
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,楚知夏低头看着手里的地球仪,忽然笑了。
她抹了把脸上的汗,冲孩子们眨眨眼:“甭管他,咱继续做。等做好了,就知道这大地到底是方的还是圆的了。”
阿福赶紧捡起地上的颜料盆,虽然磕了个豁口,还是宝贝似的捧着:“我再去弄点浆糊!说不定我叔公走商队,能绕地球一圈回来!”
囡囡也把书卷摊开,小手指着上面的地图:“那我把江河都画上去,看看是不是真能绕一圈!”
楚知夏看着这群眼睛发亮的孩子,突然觉得被老夫子骂几句也值了。
她既然已经穿越到了这大楚朝,就要让这些孩子们见一些他们没见过的事物,要让他们知道除了圣贤书里的道理,天地间还有更广阔的学问。
风吹过槐树叶,把前院王夫子念叨“荒诞不经”的声音送过来。
楚知夏低头继续往地球仪上糊纸,嘴角忍不住上扬——当年她在大学课堂上,不也常被老教授这么说?
可后来,她的学生照样拿着论文在国际论坛上侃侃而谈。
律法课更是闹得像庙会。
楚知夏把《户婚律》编成朗朗上口的快板词,带着学生们用扫帚当惊堂木,碎瓷片当令牌。
囡囡套着麻布袋扮成偷鸡贼,被阿福扮演的县太爷追得满院子跑。
“小小贼儿胆包天,三更翻墙偷老母鸡!”
阿福敲着破木盆当鼓点,“按律当打二十大板,再罚银钱三百文!”
围观的学生笑得东倒西歪,连厨房烧火的张婶都探出头来瞧热闹。
这热闹场景又撞上路过的王夫子。
老先生的拐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:“斯文扫地!律法乃国之重器,岂容儿戏!”
楚知夏摘下临时充当官帽的竹匾,从袖中掏出张羊皮纸:“夫子请看,这是学生们默写的律法条文。囡囡连最难的‘七出之条’都写得一字不差。”
王夫子眯眼细看,纸上字迹虽稚嫩,内容却分毫不差。
他的白胡子动了动,仍嘴硬道:“歪门邪道!若都如此教学,日后科举可如何是好?”
楚知夏从怀中摸出把野枣,分给围观的学生:“夫子可知,咱们学堂上个月参加童试的阿柱,律法题拿了头名?他说,正是因为记住了那些歌谣,才把抽象的律条嚼出了滋味。”
暮色渐浓时,王夫子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外。
楚知夏望着学生们围坐在地球仪旁,举着萤火虫争论。“地心引力”像不像看不见的丝线,忽然觉得眼角发酸。
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,混着孩子们清脆的笑声,在夏夜的风里飘得很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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