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江南的事情一切安排妥当,楚知夏便马不停蹄回到了京城。
刚把江南水患折腾明白,楚知夏回到京城就又带着徒弟们,杀到朱雀大街摆摊。
几张破木板往长凳上一架,摆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:小铜望远镜、透亮的放大镜,还有块白纱布绷得板正。
学徒们举着歪歪扭扭的横幅,扯着嗓子喊:“公主亲自上课!不要钱!来看新鲜玩意儿!”
没一袋烟工夫,摊子前就挤得水泄不通。
卖糖画的赵大爷踮着脚往里瞅:“这摆的啥?变魔术的?”
话音没落,楚知夏抄起放大镜往太阳下一照,纸片“噗”地冒起火苗,惊得人群“嗷”地往后退,踩掉好几双布鞋。
“老少爷们儿看好了!”
楚知夏举着冒烟的纸片乐呵,“这可不是变戏法!放大镜能把太阳光聚成小火球,温度一高可不就点着了?就像咱们拧麻绳,劲儿往一处使才能结实!”
这边话音刚落,她又招呼人搬来个木头箱子。
箱子戳个小孔,白布上突然跳出举金箍棒的孙悟空!围观小孩蹦得比猴还欢:“大圣爷!大圣爷钻布里头了!”
“这叫小孔成像!”
楚知夏蹲下来,给扒着摊子流口水的小娃娃比划,“光走直道,穿过小孔就把对面的东西倒着印出来。就跟看人似的,换个角度没准看得更清楚!”
正讲得热闹,卖豆腐的张婶挤破头钻进来,围裙上还沾着豆腐渣:“公主救命!我点豆腐总把握不好卤水用量,不是老得像石头,就是嫩得不成形!”
“包在我身上!”
楚知夏摸出个天平晃了晃,“这叫定量配比!十斤黄豆配三两盐卤,多一钱少一钱都不行!就像过日子,讲究个刚刚好,多了少了都闹心!”
说完现场称豆子倒卤水,没一会儿,白花花的豆腐脑就凝起来了。
卖胭脂的翠娥眼睛亮得像灯笼:“调颜色也能这么算?我每次配口红色号,全凭蒙,老调不出想要的!”
“当然能!”楚知夏翻出本油墨没干的洋书,“朱砂兑多少紫草,靛蓝混多少栀子,书里写得明明白白!做学问就得有条理,不能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撞!”
正说得热火朝天,街尾突然炸了锅。
西街老井边挤得跟赶集似的,少说围了两三百号人。
李家老太太跪井沿儿烧纸钱,火苗子让风一吹,直往人脸上扑。
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:“井神爷别降灾啊!都是我们不懂事,冲撞了您……”
旁边几个婶子跟着抹眼泪,纸钱灰扑簌簌地飘,看着瘆得慌。
楚知夏扒拉开人挤进去,刚凑近井边就皱起鼻子,井水跟墨汁似的泛着黑绿色,还咕嘟咕嘟冒泡泡,那股硫磺味呛得人直打喷嚏。
“别烧啦!”她一把按住老太太的手,“这味儿不对,肯定不是闹鬼!”
挑水的李大哥急得直跺脚,手里的水桶“哐当”砸地上:“公主,今早水还清亮着呢,晌午就变这样,不是水鬼还能是啥?昨儿半夜我还听见井里有怪声!”
“水鬼哪会放硫磺屁啊!”
楚知夏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沓黄纸条晃悠,“瞧见没?这叫ph试纸,比神婆的罗盘管用十倍!”
她舀了半桶井水,把纸条往里一浸,纸条“唰”地红透了。
人群里“嗡”地炸开锅,有人踮着脚伸长脖子看,有人小声嘀咕:“这小纸条还会变颜色?”
“井水变酸了!”
楚知夏举着试纸大喊,“就像白米饭长了霉,好水沾了脏东西能不变质?正常井水是温和的,现在酸得能腌酸菜,指定是地下有脏东西漏进来了!”
卖豆腐的张婶挤到前面,围裙上还沾着豆腐渣:“公主,这纸条真这么神?比我们村神婆算的还准?”
“婶子您试试!”
楚知夏塞给她张试纸,又掏出随身水壶,“您尝尝这水是甜的吧?滴一滴看看。”
张婶半信半疑地滴了水,纸条果然没变色。
“咋样?以后井水变味、变色,用这法子一测就知道!等洋神父把《矿物学》译出来,还能教大伙找干净水源,比求神拜佛靠谱多了!”
李家老太太一把抓住楚知夏的手腕,手都在哆嗦:“公主啊,这井还能用不?俺们一大家子吃喝全指望它呢!”
“能用!”
楚知夏拍拍老人的手,扭头冲徒弟喊:“快去药铺买十斤石灰!”
她蹲下来指着井水说:“酸和碱天生不对付,搁一块儿就像仇人见面。撒点石灰下去,正好把酸性中和掉。就像俩小孩打架,找个大人劝架,不就和好了?”
说话间,徒弟扛着石灰气喘吁吁跑回来。
楚知夏指挥大伙慢慢倒石灰,井水“咕嘟咕嘟”冒起白泡泡,黑绿色渐渐淡了。
她又测了次试纸,颜色明显浅了:“再打桶水看看!”
李大哥哆嗦着放下木桶,提上来的水虽然还有点浑,但没了那股刺鼻味。
楚知夏舀了一勺水测试纸,纸条微微泛黄:“差不多了!再丢两块明矾沉一沉,烧开就能喝!”
围观的王老汉乐呵了:“嘿!公主这招比跳大神快多了!神婆还说要连拜三天,这不纯耽误事儿嘛!”
“可不是!”张婶把试纸往兜里一塞,“以后腌酸菜、酿米酒,我也用这玩意儿测测!”
正热闹呢,有个书生挤进来问:“公主,污染源到底在哪?”
楚知夏掏出张地图往井台上一铺,拿炭笔圈了片地方:“西边新开了三家硫磺矿,最近暴雨又多……指定是矿洞渗水把地下水污染了。就像住大杂院,一家倒脏水,整条巷子都得遭殃。”
她掏出小本本记下来,“回头让工部派人查管道,再给矿场立规矩,看他们还敢不敢乱排!”
李家老太太,硬往楚知夏手里塞了个热乎红薯:“公主啊,要不是你,我们还得被‘水鬼’吓得睡不着觉!”
楚知夏啃着红薯笑:“啥神啊鬼啊,说到底都是能弄明白的道理!以后再碰上怪事,别忙着烧香磕头,先琢磨琢磨里头的门道!”
大伙扛着水桶有说有笑地散了。
楚知夏望着这场景,突然想起以前当老师时,学生总问“哲学有啥用”。
现在她懂了,把大道理变成解决麻烦的实在办法,这不就是最接地气的哲学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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