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星停在了陈家院门前。
木齐章跟在他身后半步,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散开。
陈星伸手推了推厚重的木门,门纹丝不动。
他提高声音喊:娘开门啊。
院里静悄悄的,只有屋檐下冰棱融化的滴水声。
陈星眉头微皱,改用指节叩门。
卫东?卫红?在家吗?
叩门声在清晨的巷子里格外清晰。
隔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,一个披着棉袄的老大爷搓着手走出来。
别敲啦,
他朝手心哈着热气,
老陈家的,天没亮就穿戴整齐出门了。
陈师傅穿着新棉袄,建国媳妇还系了红围巾说是去国营饭店吃年酒。
陈星握着门环的手紧了紧,他昨晚上特地来说过今天要带对象认门,这话像扔进了冰窟窿。
他转身时脸上挤出个笑,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:小章,.可能他们记错日子了。要不我们再等等?
木齐章看着陈星冻得发红的耳朵,和他眼里那抹试图掩饰的难堪,自己脸上反倒露出一个平静的浅笑:
“没事,兴许是过年忙,给忙忘了。国营饭店的席面不等人,咱们等等就好。”
她说着,轻轻跺了跺脚,驱散些寒意,目光落在巷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上。
这里女方上门认门原本也就是个习俗,木齐章并不在意陈家人的态度。
如果不是怕陈星难堪,木齐章也许会转身走人。
可陈星是自己对象,总要迁就迁就的。
陈星推着车,把自行车靠墙支好。
两人就站在紧闭的陈家大门外,呵出的白气一团一团消散在干冷的空气里。
偶尔有邻居经过,多是些老人或留在家里的妇人,裹得严严实实,挎着菜篮子。
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对站在陈家门口的陌生男女,目光尤其在木齐章身上停留得久些。
一个提着煤炉出来生火的大婶认出了陈星,停下脚步:
“哟,这不是老陈家二小子吗?啥时候回来的?这是……”
她目光转向木齐章。
陈星忙点头:
“王婶,过年好。我回来有些天了。这是……这是我对象,木齐章。”
他介绍得有些正式。
王婶上下打量着木齐章,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:
“对象啊……好事好事,咋不进屋?站外头多冷啊!”
陈星脸上的笑容更勉强了:“家里没人,锁着门呢。”
“哦……”
王婶拉长了声音,眼神在紧闭的门和陈星之间打了个转,嘴角露出一丝笑意,
“那你们等着,估计快回来了。我这还得生火去。”
说完,提着炉子慢悠悠走了。
又过了一会儿,另一个邻居大爷遛弯回来,看到他们也搭了句话:
“陈家二小子,等人呢?你娘他们好像说是去下馆子了,可得等一阵子呢。”
陈星只是点头,没再多说。
日头慢慢爬高,霜化了,但寒意更重了,是那种渗进骨头缝里的冷。
木齐章把冻得有些发麻的手揣进棉袄口袋。
陈星看她一眼,低声道:“冷了吧?要不……我们还是先回去?”
木齐章摇摇头,目光依旧平静:“再等等吧,说不定就快回来了。”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,声音不高,内容也无非是天气京城见闻之类,但在这寒冷的等待中,形成一种无声的相互支撑。
陈星偶尔会看向巷口,眼神里带着期盼,又很快黯淡下去。
直到日头快到头顶,巷口才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说笑声。
只见陈母被大儿子陈建国搀着,王彩凤抱着宝根,双胞胎兄妹打闹着跟在后面,一家人吃得满面红光,新棉袄上甚至能看见溅上的油点子。
他们看到站在门口的陈星和林齐章,说笑声戛然而止,脸上都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。
陈母最先开口,语气带着夸张的诧异:
“哎哟,星子?二丫?你们咋站在这儿呢?这大冷天的!”
她一边说,一边慢吞吞地掏钥匙。
陈建国也跟着附和,眼神却有些飘忽:
“是啊,不是说……说晚点再来吗?你看这事儿闹的……”
王彩凤抱着宝根,用孩子挡住自己半边脸,声音立刻扬高,带着刻意的热情:
“二丫妹子来了咋不早说,快进屋快进屋,这外头多冷啊,娘,您看建国这记性!”
陈星看着他们这番表演,脸上的血色褪去,嘴唇抿成一条直线。
他没接话,只是默默地从车把上解下那包点心,递到母亲面前,声音低沉:
“娘,这是小章家的一点心意。”
陈母接过点心,随手掂了掂,脸上没什么表情:“来就来了,还带什么东西。”
目光却扫过木齐章空荡荡的手腕和朴素的衣着。
王彩凤见状,立刻上前打圆场,脸上堆满笑,伸手去拉木齐章:
“哎呀,真是对不住,让你们等这么久,快进屋暖和暖和,建国,快去倒水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半推半拉地把木齐章往院里让,声音甜得发腻,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。
陈家院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。
陈母慢吞吞掏出钥匙,一边开锁一边念叨:
“星子你这孩子也是,我们在饭店吃饭,你就不能去叫一声?站在门口干等,多冷啊!”
陈星站在原地,看着木齐章被王彩凤“热情”地拉进那个他从小长大却始终感觉隔着一层的家,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才推着自行车,跟在后面迈进了门槛。
陈星嘴角扯了一下:“娘,我昨晚吃饭时候说的,建国哥、彩凤嫂子、卫东卫红都在桌上。”
他目光扫过院子里散落的瓜子壳,“全家人一起记性不好?”
王彩凤一把拉开堂屋门,声音扬得老高:“二丫妹子快进屋,外头多冷啊。”
她嘴上热情,身子却堵在门口,等木齐章侧身挤进去才松开手。
堂屋里弥漫着一股隔夜饭菜的味道。
陈建国早就歪在唯一的藤椅里,翘着二郎腿看报纸,头都没抬。
双胞胎兄妹抱着宝根直接钻进里屋,“砰”地关上门,传来一阵嬉闹声。
“坐,坐这儿。”王彩凤指着条凳上堆着的旧棉袄,随手把衣服往炕上一推,露出半截发黑的凳面。
她自己一屁股坐在炕沿,拍着大腿叹气:
“哎呀你看这家乱的,过年忙得脚不沾地,连口水都顾不上喝。”
她眼睛瞟向空空如也的茶杯,又瞥了眼木齐章,
“比不得你们木家清净,我们这一大家子吃喝拉撒的......”
陈母把点心包随手放在缝纫机上,接话道:
“星子他爹走得早,我拉扯这几个孩子不容易。
建国媳妇嫁过来连件新衣裳都没添......”
她说着伸手掸了掸王彩凤棉袄上看不见的灰。
王彩凤立刻红着眼圈:“娘您说这干啥,咱家虽然穷,可没短过孩子们吃喝......”
她突然转向陈星:
“星子你在部队吃国库粮,不知道家里难处。
卫东明年要找工作,卫红也得备嫁妆......”
陈星站在门口没动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。
他看着王彩凤唱念做打的表演,轻笑一声:
“嫂子记性时好时坏啊?刚才在门口还说国营饭店的肉包子特意给我们留了?”
他下巴朝里屋扬了扬,“这会儿就连倒杯水的工夫都没了?”
王彩凤脸色一僵,随即拍腿笑道:“你看我这脑子,光顾着说话忘了倒水。”
她起身提起暖水瓶,瓶身倾斜时发出空荡的回响。
“哟,水都让那俩淘气包喝光了。”
她把空瓶往桌上一墩,对里屋喊:“卫红,烧水去。”
里屋传来陈卫红不耐烦的声音:“不去,冷死了。”
陈建国这时才慢悠悠放下报纸,打了个哈欠:
“大过年的,吵什么吵。”
他目光扫过木齐章,最终落在陈星身上:
“星子,带你对象屋里转转?
站门口像什么话。”
陈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,从兜里摸出个薄薄的红纸包,塞给木齐章:
“拿着,见面礼。”
纸包薄得能摸出里面最多两张一元纸币。
王彩凤露出笑,立刻接话:“娘您真是,咱家这情况还讲什么虚礼。”
她亲热地拉住木齐章的手:
“妹子别见怪,等以后你过了门就知道,咱家不兴那些虚头巴脑的。”
她说着朝里屋努嘴:“你看宝根那孩子,连件像样毛衣都没有......”
堂屋陷入诡异的沉默。
只有里屋传来宝根咯咯的笑声,和陈卫东嚷嚷着“我要吃糖”的叫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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