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叔的勾脸匣子摆在纪念馆的长桌上,打开时“咔嗒”一声,像开启了个藏满彩虹的小世界:胭脂红、姜黄、翡翠绿、石青……一排排颜料块码得整整齐齐,旁边是几支狼毫笔,笔锋尖细如麦芒。
“勾穆桂英得先打底子。”张叔舀了点米浆调成糊状,用板刷蘸着往小木脸上涂,“这叫‘拍底’,让颜料能粘牢,不然台上一出汗就花了。”冰凉的米浆糊在脸上,小木忍不住龇牙,却被张叔按住:“别动!底不匀,后面的色就显脏。”
李奶奶坐在旁边看,手里摩挲着那支牛角梳子,忽然说:“当年你外婆勾脸,总爱在米浆里掺点桃花水,说这样拍出来的底透着粉,像从画里走出来的。”
“那今儿也得讲究点。”张叔眼睛一亮,跑去后院摘了把新鲜桃花,捣出汁混进米浆,“就当是你外婆在旁边看着呢。”
打底子的糊慢慢干透,脸上紧绷绷的。张叔拿起最细的笔,蘸着“三白”(一种极白的颜料),仔细地在小木的额头、鼻尖、下巴点出三点,又轻轻晕开——这是“三白法”,老辈说能让脸在台上更显立体。小木憋住气不敢动,只觉得笔尖像羽毛似的扫过皮肤,痒得心里发颤,却又舍不得躲。
“穆桂英是帅旦,得有英气。”张叔换了支中号笔,蘸着胭脂红从眼尾往上挑,画出两道剑眉,眉峰锐利如刀,“这叫‘剑眉入鬓’,一看就不好惹。”他又用石青在眉骨处淡淡扫了层阴影,瞬间,小木的眉眼竟真的生出几分凌厉,连眼神都不自觉地沉了下来。
李奶奶忽然起身,从戏箱里翻出块银色的额妆,上面镶着颗红绒球,用细铁丝固定在小木额间:“这是当年你外婆演穆桂英时戴的,说是能镇住场子。”
最后一步是点“面靥”。张叔蘸着朱红,在小木脸颊两侧各点了个小小的圆点,又在嘴角边勾了两撇细如发丝的“笑涡”。“好了。”他往后退了两步,忽然鼓起掌来,“活脱脱一个小穆桂英!”
小木跑到铜镜前,只见镜中人眉如剑、目如星,额间银饰闪着光,脸颊的面靥添了几分娇俏,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。她忽然想起戏文里“穆桂英五十三岁又出征”的唱段,忍不住抬手比了个持枪的姿势,竟真有几分老戏里的韵味。
“晚上排《穆桂英挂帅》选段!”张叔把枪缨塞到她手里,“让这新勾的脸,亮亮相!”
暮色漫进纪念馆时,戏台的灯亮了。小木穿着那件黑色靠旗,额间银饰随着动作轻颤,唱到“我不挂帅谁挂帅,我不领兵谁领兵”时,声音虽嫩,却带着股不服输的劲。李奶奶坐在台下,手里攥着那支牛角梳子,看台上的身影与记忆中母亲的样子渐渐重合,忽然明白:所谓传承,从来不是把旧物锁进箱子,而是让那些藏在颜料里、戏词里、血脉里的东西,在新的生命里,重新活过来。
戏词落定,台下的掌声裹着晚风飘向夜空,像给这出刚开台的新戏,添了段最热闹的伴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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