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左的雨总带着股潮气,苏清鸢将“流云纹”布披在肩头,靛蓝的布面被雨打湿,愈发显得沉郁,像浸在水里的夜空。她站在“青布庄”的屋檐下,看着周掌柜指挥伙计搬布,布疋上的暗纹在雨雾里若隐若现——那是凌虚特意留的标记,只有用特定的染液才能显形。
“苏姑娘,凌公子早有信来。”周掌柜是个微胖的中年人,笑起来眼角堆着褶,“他说你可能会需要这个。”他递过个樟木盒,打开时一股松烟香漫出来,里面是块巴掌大的墨锭,锭尾刻着极小的“鸢”字。
苏清鸢指尖抚过墨锭,忽然想起凌虚在染坊练字的样子——他总说“墨法通染法”,研墨要像调染液般不急不躁,力道匀了,墨色才能沉得稳。她将墨锭包好,又取出那匹“锁心阵”染布:“周掌柜,能帮我把这布裁成十二块方巾吗?边角料别扔,我有用。”
周掌柜应着去了。苏清鸢坐在柜台前,看着雨丝斜斜打在对面的酒旗上,旗面的“醉仙楼”三个字被雨水洇得模糊,倒像幅拓染的画。她忽然掏出匕首,在染布的边角料上划了道痕——布纤维里藏着的内力立刻反弹,将匕首弹开半寸,这是凌虚教的“以柔克刚”,寻常刀剑根本伤不了藏在布后的人。
傍晚雨停时,方巾已裁好。苏清鸢用新磨的墨在每块方巾上画了朵忍冬花,墨色入布即隐,只有遇热才会显形——这是外婆传的“隐墨染”,危急时能用来传递消息。她留了两块在青布庄,其余的揣进怀里,打算在路上遇到可信的江湖人便分赠出去。
刚出布庄,就见街角围着群人。挤进去一看,是个穿粗布衫的少年,正被几个壮汉推搡。少年怀里抱着捆染坏的布,布面的蓝歪歪扭扭,却隐约能看出是“松溪蓝”的调法。“这布偷来的吧?”一个壮汉踹了少年一脚,“江左谁不知道‘松溪蓝’是青布庄的独门手艺,你个毛头小子也敢仿?”
苏清鸢心头一动,上前一步:“这布是我教他染的,有何不妥?”她捡起块碎布,指尖内力一吐,布面立刻泛出淡淡的松针纹——那是凌虚染坊的暗记,除了他们,没人能仿。
壮汉们见她气度不凡,又识得暗纹,讪讪地走了。少年扑通一声跪下,磕了个响头:“姑娘救命之恩,小的莫尘永世不忘!”他抬起头,眉骨处有块淡淡的疤,眼神却亮得像染液里的星,“我娘是云州人,她说苏姑娘的染坊能救咱们这些苦哈哈,让我一定找到您。”
苏清鸢扶起他,见他怀里的布虽染坏了,针脚却格外细密——那是阿云教的“锁边绣”,针脚回勾半寸,是为了让布更耐穿。她忽然明白,这江湖路远,原来早有染坊的线,悄悄牵到了不知名的角落。
“跟我走吧。”苏清鸢将一块忍冬方巾塞给他,“先去买匹好布,我教你怎么把‘松溪蓝’染得更透亮。”
莫尘眼睛一亮,连忙跟上。两人并肩走在江左的石板路上,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,交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,像块被雨水浸润的染布。苏清鸢看着少年雀跃的样子,忽然想起初到云州的自己,也是这样跟着凌虚,一步步学会了染布,学会了在风雨里站稳脚跟。
路过醉仙楼时,二楼传来打斗声。苏清鸢让莫尘在楼下等着,自己提剑上楼。只见一个青衣女子正被围攻,女子手里的剑招看着眼熟——竟是凌虚教她的“流云剑法”,只是更刚猛些。
“姑娘小心!”苏清鸢挥剑替她挡下一刀,剑尖的内力震得对方虎口发麻。青衣女子愣了愣,忽然收剑行礼:“多谢姑娘!在下秦霜,是凌公子的旧部。”她腰间的玉佩晃了晃,上面刻着朵忍冬花,与苏清鸢的那枚正是一对。
苏清鸢的心猛地一跳。原来凌虚说的“江湖有路,自有相逢”,不是安慰,是真的在这路上,布下了无数牵着她的线。
暮色降临时,三人坐在醉仙楼的雅间里。秦霜说起凌虚当年在江湖的事,说他曾用染布的法子破过魔教的“迷魂阵”——将浸了艾草汁的布挂满阵眼,借着风势让药香弥漫,破了对方的幻术。
“凌公子说,”秦霜看着苏清鸢,眼里带着敬意,“最好的武功,是藏在生活里的。就像这染布,看着是手艺,实则藏着卸力、借力的巧劲,比任何招式都管用。”
苏清鸢低头看着杯中的茶,茶叶舒展的样子,像极了染缸里的布。她忽然明白,所谓行走江湖,从来不是孤身一人的闯荡,而是带着染坊的暖,带着身边人的牵挂,把每一步都走得踏实,把每一块布都染得用心,让这江湖的风里,都飘着北地草木的清香。
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,照在雅间的窗纸上,映出三人的剪影。苏清鸢将一块“隐墨染”方巾递给秦霜,墨色在月光下泛着极淡的光,像在说:路还长,我们一起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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