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坚带来的求救信息与濒死的惨状,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在裂谷高层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。近万生灵命悬一线,魔物军团兵临城下,任何一个决策都关乎无数存亡,也关乎裂谷自身的命运。
救,则可能暴露实力,引来强大敌人;
夜色深沉,议事洞穴内的气氛比夜色更加凝重。兽油灯的光芒跳跃着,映照着林玄、苏晚晴、青璇和铁柱四人沉肃的面庞。黄伯依旧靠在他的老位置,抱着酒葫芦,半眯着眼,仿佛与这场沉重的讨论隔绝。
“不能去!”铁柱第一个开口,声音洪亮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虑,“林尊,苏仙子,不是俺铁柱心狠!那黑山坳距离我们一百多里,中间全是魔气弥漫的险地!咱们这点人手,长途奔袭过去,本就是九死一生!更要命的是,石坚说了,那里的魔物是成建制的军队,还有新型的强大魔物!咱们这点家底,拼光了也不够填啊!”
他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,发出沉闷的响声,眼中满是急切:“最重要的是,一旦咱们大规模出动,施展手段,裂谷的秘密就藏不住了!那些能净化魔气的灵植,林尊您和苏仙子的神通……肯定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!到时候,别说救别人,咱们裂谷这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家,恐怕也要完蛋!为了救不认识的人,把自个儿搭进去,不值得!”
铁柱的话虽然直白,却代表了最现实的考量。生存是第一要务,为了远方的陌生人赌上自身根基,在残酷的末世中,这本就是最正常的选择。
青璇沉吟片刻,接口道,她的语气相对冷静,但紧蹙的眉头显示出内心的挣扎:“铁柱说得有道理。风险确实巨大。我们对外界魔物的了解,还停留在小股游荡和初步组织阶段。黑山坳的情况,意味着魔物的进化速度和组织度远超我们预估。贸然介入,很可能陷入泥潭。”
她顿了顿,看向林玄和苏晚晴,继续分析:“而且,我们一旦展现出让魔物军团都棘手的净化与对抗能力,必然会成为某些存在的眼中钉。不仅仅是魔物背后的意志,可能还包括……那些秉持‘天命’,视我们为异端的修士。裂谷将再无宁日。”
不救,则违背本心。
青璇的分析条理清晰,将救援行动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和潜在威胁一一剖析,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的心坎上。洞穴内陷入一片沉默,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。
苏晚晴一直安静地听着,她看着石坚被抬下去的方向,脑海中浮现的是那近万被困者中可能存在的无数妇孺与孩童,是他们在魔气包围下绝望的眼神。她轻轻握住了林玄的手,她的手有些凉,但握得很紧。
“林玄,”她抬起头,目光清澈而坚定,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我知道风险很大,铁柱和青璇说的都有道理。但是……如果我们因为害怕暴露,因为可能的危险,就眼睁睁看着近万人在我们有能力的情况下死去……那我们开辟这片净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?我们守护的,难道仅仅是自己这一方小天地吗?”
她的话语中没有激昂的呐喊,只有平静的陈述,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。“见死不救,我们与那些漠视生命、只求自保的天道傀儡,又有何区别?我们的‘道’,不该是这样的。”
她的目光扫过铁柱和青璇:“我明白大家的担忧,裂谷是我们的家,谁都不想它受到威胁。但如果我们今日因恐惧而闭门不出,他日灾难临头,又有谁会来帮助我们?生机,是需要播撒和传递的。”
苏晚晴的话,代表了另一种声音,关乎本心,关乎信念,关乎他们一路走来所坚持的东西。
所有人的目光,最终都落在了林玄身上。他是裂谷的核心,是最终的决策者。
林玄一直沉默着,他听着铁柱的现实考量,听着青璇的风险分析,也感受着苏晚晴手掌传来的温度与信念。他体内的世界树幼苗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心绪的激荡,叶片轻轻摇曳,散发着温润的生机。他头顶那“天命反派”的字幕,在此刻似乎也微微闪烁了一下,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,仿佛在说:“看吧,这就是你要走的‘反派’之路,自寻死路。”
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看向角落里仿佛事不关己的黄伯,沉声问道:“黄伯,您怎么看?”
黄伯慢悠悠地放下酒葫芦,用袖子擦了擦嘴角,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林玄身上,嘿嘿笑了两声:
“道啊,这东西,说起来玄乎。”他咂咂嘴,“救一人,是善,是缘法;救一方,是德,是担当;育那生生不息之机,让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……那才是触摸到了‘道’的边缘。”
他没有直接说该救还是不该救,而是重复了之前提点林玄的话,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:“小子,你心里其实早有答案了,又何必来问我这老家伙?是怕担责任?还是怕选了这条路,以后摔得更疼?”
他仰头又灌了一口酒,悠悠道:“这世上的路,哪有绝对的安全?缩着头,未必就能活得长久。伸个头,也未必就一定会被砍掉。关键啊,在于你走的是不是你自己想走的那条路,是不是问心无愧。”
黄伯的话,如同最后一记重锤,敲碎了林玄心中最后的犹豫。
林玄与苏晚晴、黄伯、青璇商议后,决定前往救援。
林玄深深吸了一口气,仿佛要将所有的顾虑与沉重都吸入肺中,再缓缓吐出。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,之前所有的挣扎与权衡,在这一刻沉淀为不可动摇的决心。
他站起身,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,声音沉稳而有力,在洞穴中清晰回荡:
“风险,我知道。后果,我明白。闭门自保,或许能得一夕安寝。但若今日我等因惧祸而袖手旁观,坐视万民沦丧,他日魔焰滔天,席卷八荒之时,我等偏安一隅的裂谷,又能支撑几时?我等今日所行之事,所护之道,又将置于何地?”
他的声音逐渐提高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:“这不仅仅是一次救援,更是对我等之道的一次践行!在这绝望的世道,若无人愿擎起灯火,那黑暗便将永无止境!我等既然拥有了这份力量,拥有了这片净土,便有了不容推卸的责任!”
他看向苏晚晴,眼中是温柔与并肩而战的默契;看向青璇和铁柱,是信任与托付。
“此即为吾等之道。”林玄道。
最终,他一字一句,斩钉截铁地说道:
“救!”
“此即为吾等之道。”
“此即为吾等之道。”林玄的声音不高,却如同金石坠地,在洞穴内回荡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与信念。
简单的五个字,为这场艰难的抉择画上了句号。它不仅仅是一个决定,更是一种宣言,宣告了裂谷从此将不再仅仅是一个避世的桃源,而是要主动走入那黑暗乱世,播撒生机与希望的旗帜。
铁柱张了张嘴,看着林玄坚定的眼神,最终将所有的劝阻咽了回去,重重抱拳:“俺听林尊的!你说救,俺铁柱就冲在最前面!”
青璇也深吸一口气,眼中闪过一丝决然,躬身道:“青璇明白。既然林尊已下定决心,青璇必竭尽全力,拟定详细的救援方案,将风险降至最低。”
苏晚晴看着林玄,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充满温暖的笑容,她的手与林玄握得更紧。
黄伯靠在墙角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,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醉眼朦胧的样子,抱着酒葫芦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
救援的决定已然做出,裂谷这部沉寂已久的机器,开始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,高速运转起来。紧张的战前准备气息,取代了之前的凝重与犹豫,弥漫在裂谷的每一个角落。一场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的远征,即将拉开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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