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老师的消息在手机屏幕上亮了三次,宴晚才敢触碰那个绿色气泡。
工作室的空调嗡鸣着,她的指尖抵着冰凉的金属桌角,指甲盖泛出青白。
三天前在母校档案室,李老师翻出泛黄的毕业纪念册时,扉页上那朵用红笔画的歪歪扭扭的草莓,突然和记忆里妹妹画在她课本上的涂鸦重叠——昭昭总说,要给姐姐种一园子的草莓,等姐姐设计累了就去摘。
“晚晚。”
推门声惊得宴晚一颤。
李老师裹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站在门口,鬓角沾着细碎的雪花,手里攥着个褪色的皮质日记本。
她的指节因用力泛着青,封皮上“昭昭的秘密花园”几个字被磨得发毛,却还是能认出是宴昭的字迹。
“是在图书馆储物间找到的。”李老师将本子轻轻放在桌上,指尖擦过封皮时抖得厉害,“那天她...走之前,说要把东西寄存在我这儿。
我以为是课本,没想到...“
宴晚的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。
她伸手去碰日记本,指尖刚触到粗糙的皮面,就被李老师按住。
老教师的眼睛红得像浸了血:“昭儿最后几页写的是他。
你...要有心理准备。“
翻页声比心跳还轻。
前半本是少女的碎碎念:“今天晚晚给我织了条围巾,她手笨得像熊,但我好喜欢”;“李老师夸我设计的黑板报边框有灵气,晚晚说我以后肯定是最厉害的设计师”;“晚晚生日,我偷偷攒钱买了珍珠项链,要等阿烬生日时当礼物送他,晚晚说这样我们三个的名字就都和‘晚’‘昭’‘烬’连在一起了”。
最后几页的字迹潦草,墨点晕成小团。
“阿烬说在咖啡馆看到我和男生抱在一起。
可那是学长帮我搬设计图册啊!
他的手明明在我腰后扶着画筒,阿烬怎么会看错?“
“阿姨说我偷了她的珍珠项链。
可那是我买给阿烬的礼物!
我藏在琴盒里,她怎么会翻到?
她说要告诉阿烬我是小偷,说我配不上他...“
“阿烬说他信阿姨,不信我。
他说我变了,说我不再是那个单纯的昭昭。
可我没变啊,我只是想给他最好的...“
最后一页右下角,有团模糊的水渍,像是眼泪洇开的:“晚晚,如果我走了,你要替我好好活着。
你比我勇敢,比我坚强...“
“啪嗒。”
日记本重重砸在桌上。
宴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咸涩的液体滴在“晚晚”两个字上,将墨迹晕成模糊的蓝。
原来沈时烬的偏执,是用妹妹的血和眼泪养出来的刺;原来那夜暴雨里,昭昭攥着的根本不是“偷”的项链,而是她攒了三个月零花钱,想在沈时烬生日时送的礼物。
“叮——”
工作室的玻璃门被撞开的巨响惊得两人抬头。
沈夫人裹着香奈儿羊绒大衣冲进来,发簪歪在耳后,脸上的粉霜裂开细纹,活像具被拆了线的木偶。
她手里攥着半卷设计图,边角还沾着碎纸屑:“你不该看这些!
你不该让阿烬看这些!“
“沈夫人。”宴晚站起来,声音冷得像冰锥,“您当年为什么要撒谎?”
“撒谎?”沈夫人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哭腔,“我没撒谎!
那串项链是法国皇室定制,我怎么能让个平民丫头碰?
阿烬从小就认死理,我不这么说,他要和那丫头私奔!
我是为他好,为盛霆好...“她踉跄着扑向资料柜,指甲刮过金属抽屉发出刺耳的声响,”这些都得烧了!
阿烬不能知道他害死了昭昭,不能——“
“夫人!”林小蔓从茶水间冲出来,试图拉住她的胳膊。
沈夫人像发了疯的母豹,反手给了助理一记耳光:“你算什么东西?
连宴晚都管不住的废物!“她抓起桌上的陶瓷杯砸向窗玻璃,”你们两个都该消失!
像昭昭那样消失——“
警笛声由远及近。
林小蔓捂着发红的脸颊按下手机,指节还在抖:“警察五分钟前就到楼下了。”
沈夫人的动作僵在半空。
她望着被自己撕得满地的设计稿,望着宴晚眼里翻涌的寒意,突然瘫坐在地,双手捧着脸呜咽:“阿烬要是知道...他会恨我的...他会恨我的...”
两个穿警服的人架起她时,她突然尖叫着扑向宴晚:“你以为你赢了?
阿烬爱的是昭昭,他永远不会爱你——“
“带走。”为首的警察皱着眉打断她。
门被合上的瞬间,宴晚听见沈夫人的哭嚎被风声撕碎。
她蹲下身,捡起被撕成两半的设计图,上面“双生”两个字还完整。
昭昭的日记本静静躺在脚边,最后一页的“晚晚”两个字,被她的眼泪泡得有些发皱。
深夜的快递站,宴晚将密封好的纸箱推进寄件口。
纸箱里装着妹妹的日记复印件、死亡报告、李老师的证词,还有张她手写的便签:“你爱的从来就不是我,而是那个你亏欠至死的人。”
“女士,寄往盛霆集团总部?”工作人员扫完码抬头。
“对。”宴晚扯了扯围巾,遮住发红的眼尾,“务必今晚送到。”
沈时烬的书房里,落地灯在凌晨两点十七分突然熄灭。
他摸着黑去按开关,指尖却碰到一个硬邦邦的纸箱。
台灯重新亮起时,他盯着纸箱上“宴晚”两个字,喉结动了动。
拆封条的剪刀掉在地上,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。
首先滑落的是张照片——宴昭站在樱花树下,发梢沾着花瓣,笑得像团小太阳。
背面有行小字:“阿烬,这是我二十岁生日拍的,你说要和我看一辈子樱花。”
接着是本日记本,翻到最后一页时,他的呼吸突然停滞。
那些被眼泪泡开的字迹,像针一样扎进眼睛:“阿烬说他信阿姨,不信我...”
最底下是份死亡报告,“坠楼”两个字刺得他瞳孔收缩。
照片上的宴昭还在笑,可报告上的死亡时间,正是三年前那个暴雨夜。
“咚。”
沈时烬跪在地上,纸箱里的东西散了一地。
他抓起日记贴在脸上,纸页边缘的毛刺扎得皮肤生疼。
原来那天昭昭说“我没偷”不是辩解,是在说真相;原来她攥着的项链不是赃物,是要送他的礼物;原来他以为的“替身”,是昭昭最亲的姐姐。
窗外的月光爬进来,照在他颤抖的后背上。
书桌上的相框还裂着缝,里面宴昭的笑被割成碎片,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。
巴黎的晨光透过酒店落地窗时,宴晚正对着穿衣镜调整主秀裙的肩带。
银灰色的裙裾垂在地上,像片翻涌的海,红色丝线在胸口勾勒出火焰的形状——那是她和昭昭的生日,也是她们双生的印记。
“昭昭。”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,眼尾却泛着水光,“明天,我会让全世界知道,我宴晚,不只是谁的替身。”
镜中倒影突然恍惚起来。
她仿佛看见妹妹站在身后,穿着同样的裙装,发梢沾着虚拟的樱花:“晚晚,你本来就该是光。”
手机在化妆台上震动。
是陈姨发来的消息:“小姐,沈先生在老宅跪了整夜,说要见您。”
宴晚的手指悬在屏幕上,最终按下电源键。
镜面重新清晰起来,她望着自己眼底的坚定,轻声道:“明天之后,有些账,该算清了。”
夜风卷起窗纱,吹落桌上的设计稿。
最上面一页的角落,“双生”两个字被月光镀上银边,像两颗紧紧挨着的星子。
喜欢宴晚照不尽沈时烬请大家收藏:(m.315zwwxs.com)宴晚照不尽沈时烬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