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所水晶灯在头顶流转,像落了满室碎星。
宴晚把车钥匙递给泊车小弟时,指尖还在发颤——方才在电话里,沈时烬的“好”字尾音压得极轻,像一片羽毛扫过她紧绷的神经。
她踩着细高跟穿过长廊,黑色真丝裙角扫过檀木墙面。
前台经理躬身递来房卡时,她瞥见对方领口的工牌:“沈先生已在清月阁等候。”
清月阁的门虚掩着,透过雕花窗棂能看见茶海腾起的白雾。
宴晚伸手要推,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。
是秦可可的短信:“听说你今晚和沈总见面?
恭喜啊,不过有些话还是该提前说——“
未读提示被突然响起的女声截断。
“时烬哥,这茶你尝尝。”
声音甜得发腻,宴晚的手悬在门把上。
门内传来瓷器相碰的轻响,接着是沈时烬低哑的回应:“太甜。”
她太阳穴突突跳起来。
三天前在沈氏顶楼翻到的股权文件、母亲床头突然出现的进口透析液、还有今早设计工作室收到的匿名面料样品——所有线索在耳中轰鸣。
原来他说“宴晚不过是昭昭的影子”时,指腹正摩挲着给她的订单;原来那些“巧合”都是他织的网。
“时烬哥总挑嘴。”那女声更近了些,“上次我送的滇红,你不是喝了半壶?”
宴晚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猛地推开门,茶雾裹着玫瑰香扑面而来。
沈时烬坐在檀木茶台前,素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,而秦可可正俯身在他身侧,指尖捏着枚青瓷杯,发梢几乎扫过他锁骨。
空气在瞬间凝固。
秦可可先反应过来,手一抖,茶水泼在沈时烬手背。“对、对不起!”她慌忙抽纸巾,却在碰到他手腕时被避开。
沈时烬抬眼,目光扫过门口的宴晚,瞳孔骤缩。
“宴小姐。”秦可可直起身子,耳尖泛红,“我、我帮沈总试茶——”
“试茶需要贴到他胸口?”宴晚打断她,声音比空调风还冷。
她盯着沈时烬,他手背上的茶渍还在往下淌,像道暗红色的疤,“沈总好雅兴。”
沈时烬站起身,椅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。“宴晚,不是你想的——”
“我想什么?”宴晚后退半步,高跟鞋磕在门槛上。
她想起方才在电话里自己说“见面谈”时,他沉默那三秒,喉结滚动的模样;想起地下车库里他摸着“昭”字吊坠说“不想再让你输”的样子。
原来都是假的,原来他的“暗中相助”,不过是另一种施舍。
“秦小姐,沈总口味确实挑。”她扯出个冷笑,转身就走。
真丝裙角扫过茶海,带翻了那壶滇红,深褐色液体在檀木桌上漫开,像团化不开的墨。
“宴晚!”沈时烬追过来,却被侍应生拦住。“沈先生,您的账单还没签。”
他攥紧西装下摆,目光黏在宴晚背影上。
她走到长廊转角时,他看见她抬手抹了把脸——不知是泪还是被茶雾熏的。
“让开。”他声音发狠,指节抵在侍应生胸口。
“是韩小姐交代的。”侍应生缩了缩脖子,“她说您今天必须结清上月的私人包厢费用。”
沈时烬的瞳孔骤缩。
他摸出钢笔的手在发抖,笔尖戳破账单纸页:“韩晴。”他低低念出这个名字,像是把碎玻璃咬碎在嘴里。
秦可可站在门口,看着宴晚消失的方向。
方才宴晚转身时,她瞥见对方耳后那颗朱砂痣——和三年前沈时烬办公室里挂的画像上,那个叫“宴昭”的女孩,耳后痣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“秦小姐?”侍应生收拾着狼藉的茶台,“您的车到了。”
秦可可攥紧手包走向电梯。
手机在包里震动,是韩晴的消息:“做得漂亮,时烬哥该彻底看清她的小心思了。”她盯着屏幕上的字,喉头发紧。
方才沈时烬追出去时泛红的眼尾,和宴晚转身时颤抖的肩,像两根刺扎在她心口。
电梯门开时,晚风卷着梧桐叶香灌进来。
她望着车窗外渐次亮起的霓虹灯,忽然想起上周在设计展上,宴晚跪在地上给模特调整裙摆,发间珍珠发夹歪了也顾不上——那样专注的人,怎么会是“小心思”?
车载广播突然响起:“今晚八点,盛霆集团宣布注资新锐设计师品牌‘晚照’......”
秦可可猛地按下关闭键。
后视镜里,她看见自己苍白的脸,和手包里那张韩晴给的“合作协议”——原来所谓“帮我演场戏”,是让她当那根扎进宴晚心里的刺。
车转过街角时,她摸出手机,盯着宴晚的微信对话框。
光标闪了又闪,最终只发了句:“今晚的事,对不起。”
夜色渐深,秦可可望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影,喉间那根刺,似乎更扎得慌了。
秦可可的玛莎拉蒂在十字路口被红灯截停。
车载屏幕上韩晴的消息还亮着,转账金额后面跟着个玫瑰表情,刺得她眼球发疼。
她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边缘,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方才端茶时沈时烬避开她手腕的触感——那样冷硬的拒绝,比三年前她在设计展被宴晚抢走最佳新人奖时的刺痛更清晰。
“叮——”导航提示音惊得她抖了下手机。
玻璃贴膜外,穿校服的初中生抱着素描本跑过斑马线,发梢沾着刚下过的雨星。
秦可可突然想起上周在“晚照”工作室看到的场景:宴晚半跪在试衣间,为了调整模特腰侧的褶皱,直接用牙齿咬断线头,锁骨处的银链垂进裙领,发间那枚珍珠发夹早不知歪到哪边。
当时她抱着竞品面料站在门口,竟鬼使神差看了十分钟,直到宴晚抬头冲她笑:“秦小姐也来看看?这处收省得再紧半寸,腰臀线会更漂亮。”
雨刷器“唰”地扫过前挡,将记忆搅碎。
秦可可低头点开韩晴的对话框,合作协议还躺在草稿箱里。
她突然想起方才沈时烬追宴晚时泛红的眼尾,想起滇红茶泼在檀木桌上的痕迹,像极了宴晚转身时发白的指节。
“啪。”她按下删除键,合作协议连带转账记录一起消失在对话框里。
手机屏幕映出她泛白的唇,导航提示“已到达目的地”的机械音里,她对着后视镜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秦可可,你该清醒了。”
公寓落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大了。
宴晚站在玄关,水珠顺着发梢滴在真丝裙上,晕开深灰的痕。
她摸黑走进卧室,床头柜上的台灯“咔嗒”亮起,暖黄光晕里,母亲的病历本静静躺着,封皮边缘被她翻得卷了毛。
“叮咚。”手机在包里震动。
她掏出手机,是医院护士发来的照片:母亲戴着氧气面罩,手背扎着留置针,却朝镜头比了个歪歪扭扭的“耶”。
配文是:“阿姨今天精神特别好,说等你带她去看海。”
宴晚的手指悬在屏幕上,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沈氏顶楼翻到的股权文件——那是父亲当年转移资产的关键证据,文件袋上还压着沈时烬的私人印章。
再想起今早工作室收到的面料样品,标签上的暗纹是“晚照”三年前未公开的设计元素,除了她,只有...
“啪。”日记本被她重重按在床头柜上。
米白色封皮摊开,最新一页的字迹还没干:“他给母亲换了进口透析液,他帮我拿回父亲转移的资产,他甚至让人送来我设计稿里提过的特殊面料。我以为这些是救赎,可今晚他的茶台边坐着别的女人,他说‘不是你想的’时,眼里却没有半分慌乱。”
钢笔从指间滑落,在“慌乱”两个字上晕开墨点。
宴晚蜷进床头,膝盖抵着日记本,眼泪砸在封皮上,洇出深色的花:“原来他的温柔,不过是对另一个人的愧疚。我算什么呢?不过是具装着他遗憾的躯壳。”
窗外惊雷炸响,她猛地抬头看向墙上的镜子。
镜中女子眼尾泛红,耳后那颗朱砂痣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——和沈时烬办公室那幅画像上的宴昭,分毫不差。
沈时烬的皮鞋跟砸在大理石地面上,回响震得助理耳膜发疼。
他扯松领带冲进办公室,办公桌上的相框被他扫落在地——那是三年前宴昭生日时拍的合照,玻璃碎渣混着照片上的笑脸,在地毯上扎成刺。
“查。”他抓起内线电话,指节抵着太阳穴,“今晚清月阁的侍应生是谁安排的?秦可可的邀约是谁递的口信?韩晴最近调了多少公关部的人?”
助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:“沈总,韩小姐半小时前让人送来这个。”
视频通话被接通,画面里是个黑色U盘。
沈时烬瞳孔骤缩——那是他三年前交给韩晴的,里面存着宴昭出事当晚的监控录像。
“告诉她。”他弯腰捡起相框碎片,玻璃扎进掌心,血珠滴在“宴昭”两个字上,“明天早上十点,我要在会议室看到她,带着U盘里的所有内容。”
挂掉电话,他盯着掌心的血珠,突然想起宴晚转身时被茶雾熏红的眼。
他摸出手机,对话框停在“今晚的事我解释”,手指悬了又悬,最终按下删除键——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,他得先撕开那层裹着阴谋的糖衣。
雨在凌晨三点停了。
宴晚裹着毛毯坐在飘窗上,望着楼下被雨水打落的梧桐叶。
风掀起纱窗,有张纸页从楼下飘上来,轻轻落在她脚边。
她弯腰捡起,是张泛着旧黄的信纸,边缘带着焦痕。
信纸上没有署名,只写着一行字:“沈时烬藏着的,不是对你的怜悯。”
字迹很陌生,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。
窗外的月光漫进来,照得信纸上的字忽明忽暗,像道未拆封的谜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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