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风卷过黑风岭的山寨,带来刺骨的寒意,也带来了远方模糊不清的血腥与喧嚣。
寨内最大的山洞如今充作了议事厅,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,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抉择前的焦灼。刘昊踞坐在一张粗糙的虎皮大椅上,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椅背,目光沉静地扫过摊在面前木案上的几样东西。
一枚刻着扭曲火焰文字的“火神祝”金锭。
一张绘有诡异路线的羊皮地图。
一叠记录着郡守、孙家与胡人勾结的密信账本。
还有雷豹昨夜带来的那个石破天惊的消息——慕容部因汗位之争陷入内乱,而“火神祝”的身影,似乎正在那混乱的漩涡边缘若隐若现,煽风点火,兜售死亡。
机遇与危险,如同交织的荆棘,摆在了他的面前。
山洞内,张诚、老王、李狗儿等核心班底,以及新近融入的雷豹,皆屏息凝神,目光聚焦于刘昊身上。经历了堡垒血战、绝地反击、智斗郡守、夜袭孙家这一连串的惊涛骇浪,这支队伍虽然百战余生,精气神却已被淬炼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凶刃,渴望饮血,渴望更广阔的天地。
但他们也都明白,下一步的抉择,将决定这支新生力量的命运走向。
“北边,慕容家的崽子们自己掐起来了,乱成了一锅粥。”刘昊终于开口,声音平稳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,“雷总镖头带来的消息,里头少不了‘火神祝’的影子。这帮见不得光的东西,在哪出现,哪就有灾祸,但也少不了……油水。”
他拿起那枚金锭,在手中掂了掂,冰冷的光泽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。
“南边,”他手指点了点那叠密信,“郡守老儿被咱们捏住了卵蛋,暂时不敢乱动,但绝不是真心服软。孙家倒了,空出来的地盘和生意,不知道多少双红眼睛盯着。咱们现在这点人手,守在这山寨里勉强够看,想真正吞下郡南这块肥肉,火候还差得远。”
他抬起眼,看向众人:“咱们现在,就像饿狼盯上了两块肉。一块是北边胡人内乱,露出的破绽和可能捞到的好处;另一块是南边郡守虚弱,留下的权力空缺和实实在在的地盘。嘴只有一张,先咬哪块?怎么咬?都说说看。”
老王率先吭声,他脸上伤疤抽动,带着惯有的谨慎:“昊爷,北边毕竟是胡地,人生地不熟。慕容部就算内乱,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咱们这点人撞进去,风险太大!依我看,不如趁着郡守怕咱们,赶紧把孙家留下的地盘接收了,招兵买马,夯实根基才是正理!”
李狗儿也跟着点头:“是啊昊爷,南边好歹是汉家地方,咱们名正言顺。有了地盘粮草,弟兄们也能喘口气。”
他们的想法务实且稳妥,代表了大部分历经磨难、渴望安稳下来的老弟兄的心声。
然而,张诚却摇了摇头,他经历过大军团作战,眼光更为开阔:“老王的话在理,但格局小了。郡南这点地盘,夹在郡守和周边豪强之间,就算吃下来,也是四面受敌,守城尚且艰难,何谈发展?慕容内乱,确是风险,但也是天赐良机!胡人重货轻土,此时北上,若能趁乱劫掠其积累的财富、牲畜、乃至人口,我方实力方可急速膨胀!届时再回望南边,局势将大不相同!”
新加入的雷豹,抱臂而立,沉声道:“张兄所言,确有道理。塞外胡虏所依仗者无非骑射之利与掳掠之资。若我能趁其内乱,主动出击,焚其草谷,掠其战马,不仅可获实利,更可削弱其日后南侵之力,乃长久安边之策。只是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看向刘昊,“此举兵行险着,于我军力、机变皆是极大考验。”
两派意见,各有道理。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,只剩下炭火燃烧的细微声响。
所有人的目光,再次汇聚到刘昊身上。等待他的决断。
刘昊缓缓站起身,走到山洞入口,望着外面苍茫起伏的山峦和更北方那片未知的天地。
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:“守成,只能等死。乱世之中,拳头和粮饷才是硬道理!等着别人施舍或者按别人的规矩来,我们永远只能是棋子,是别人案板上的肉!”
他猛地转身,目光如电:“慕容内乱,千载难逢!‘火神祝’想火中取栗?老子偏要虎口夺食!他们搅得越乱,我们的机会就越大!”
“南边的地盘,跑不了!郡守那老乌龟,现在巴不得我们去找别人麻烦!但我们若真能从北边抢回大笔财富、成千上万的牛羊战马,哼,到时候就不是我们去看郡守的脸色,而是他得来求着我们!”
他的话语点燃了众人心中的野火。是啊,与其在南边小心翼翼地啃一块别人剩下的骨头,不如去北边狠狠撕下一块肥肉!
“但是,”刘昊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冰冷,“老家也不能不留人看守,更不能让郡守老儿太过安生。”
他目光扫过众人:“老王,李狗儿!”
“在!”
“你二人留守山寨!老王总管防务,李狗儿负责联络郡城眼线,给我死死盯住郡守府和郡兵动向!若有异动,狼烟为号!”
“是!”老王和李狗儿虽更想跟随出征,但也知责任重大,凛然领命。
“张诚,雷总镖头!”
“在!”二人踏步而出。
“点齐一百五十骑!全部换上最好的装备,带足箭矢和十天干粮!明日拂晓,随我北上!”刘昊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危险的光芒,“咱们去给慕容家的家务事,添一把火!顺便,看看能不能遇上咱们的‘老朋友’——火神祝!”
命令既下,整个山寨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,迅速而高效地运转起来。
马蹄铁被再次检查加固,弓弦被绷紧,环首刀磨得雪亮。炒面、肉干被分装妥当。留守者眼中虽有遗憾,但更多的是坚守职责的坚定;出征者则摩拳擦掌,战意高昂。
刘昊则单独召见了雷豹。
“雷总镖头,此次北上,贵镖局……”刘昊试探道。震远镖局的力量和意图,始终是他需要谨慎对待的因素。
雷豹抱拳,语气依旧平淡却坚定:“大小姐有令,命豹及麾下弟兄,此行一切听凭校尉调遣,助校尉成事。此外,大小姐另有一语,让属下转告校尉。”
“请讲。”
“大小姐说:‘火神祝’所图,非止财货。其所售军械,多流向慕容部二王子慕容克处。若能截其一道,或可知其深浅,乱其布局。”
刘昊瞳孔微缩。慕容克?二王子?这情报至关重要!那位大小姐,远在千里之外,竟对塞外局势了如指掌?其能量和目的,越发显得深不可测。
但他面上不动声色,只是点头:“多谢大小姐指点,刘某记下了。”
次日拂晓,天色微熹,寒风凛冽。
一百五十余骑肃立在山寨前的空地上,人马皆覆白袍,如同一片沉默的雪原,只有沉重的呼吸化作团团白雾。黑色的“虓”字战旗在风中猎作响。
刘昊一身玄甲,外罩白色披风,立于阵前,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而充满信任的脸庞。他没有进行冗长的战前动员,只是缓缓举起手中的马鞭,指向北方。
“出发!”
没有豪言壮语,只有简洁的命令和钢铁般的意志。
队伍如同离弦之箭,悄无声息地滑入晨雾弥漫的山林,向着那片充满未知、危险与机遇的北方胡地,疾驰而去。
北行的路途并非一帆风顺。越往北,地势越发开阔,风雪更大,人烟越发稀少。偶尔遇到小股慕容部的游骑或巡逻队,刘昊皆下令以绝对优势兵力迅速围歼,不留活口,最大限度延缓消息走漏的速度。
在雷豹等熟悉路径的镖师引导下,队伍避开大部族聚居地,专门挑选荒僻小径,昼伏夜出,如同幽灵般向着情报中提到的、慕容克部族势力范围的边缘地带渗透。
根据雷豹提供的有限信息和沿途抓到的舌头零碎供词,慕容部内乱已呈白热化。大王子慕容皋占据王庭正统,实力雄厚;二王子慕容克得到部分新兴贵族和神秘外部势力(极可能就是“火神祝”)的支持,骁勇善战,双方在广袤的草原上不断发生激烈冲突。
这一日黄昏,队伍悄然行进至一片名为“野马滩”的枯黄草甸子附近。根据地图显示,这里已是慕容克势力范围的西南边缘。
派出的斥候飞马回报,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:
“报!昊爷!前方发现大队人马行进痕迹!看蹄印数量,至少有数千骑,方向是往东而去!但……但在滩涂西北角,有一支小型车队,约百人护卫,正押送着十几辆大车,似乎与大队脱离了,正在扎营!车上盖着厚毡,看起来很是沉重!”
大队东去?小型车队落单?
刘昊与张诚、雷豹等人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锐利光芒。
这落单的车队,护卫不过百人,在这兵荒马乱之时,运送的会是普通物资吗?
“再探!摸清其护卫配置、营地布局!所有人,就地隐蔽,准备战斗!”刘昊压下心中的悸动,冷静下令。
机会,似乎比预想中来得更快!
夜色缓缓降临,荒原上寒风呼啸,卷起地上的雪沫。
刘昊伏在一处枯草坡后,锐利的目光如同夜枭,死死盯住远处那支车队营地星星点点的篝火。
斥候再次回报,带来了更详细的信息:车队护卫衣着混杂,并非纯粹慕容部骑士,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些装束奇特、行动鬼祟之人。而且,他们扎营的手法极为老道,暗哨布置得滴水不漏,绝不像是普通的运输队。
就在刘昊默默计算着进攻路线和时机时,身侧的雷豹忽然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:
“校尉,看中间那辆最大的车……车辕上的烙印……”
刘昊凝神望去,借着跳跃的篝火光晕,勉强能看到那辆巨大篷车的深色车辕上,似乎有一个模糊的、被刻意磨损过却仍能辨认轮廓的印记——
那是一个扭曲的、仿佛火焰又似文字的符号。
“火神祝”!
刘昊的心脏猛地一跳!
竟然真的在这里,直接撞上了!
然而,几乎就在同时,另一名斥候从侧翼飞快地潜行回来,脸色凝重地低声急报:
“昊爷!不好!东面……东面发现大量骑兵火把!正在快速接近!看方向……像是……像是白天过去的那支大军回来了!距此不足十里!”
前有疑似运送“火神祝”物资的硬骨头车队,后有数千胡人主力大军即将返回!
瞬间,他们陷入了被前后夹击的绝险境地!
刘昊的瞳孔骤然收缩,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。
战?还是撤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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