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绿烟也不知是个什么名堂,飘飘忽忽就在那死倒儿脑袋顶上聚着不散,跟个这人刚把自个魂儿给吐出来似的。
屋里这点空气本来就发闷,这一下子更是透着股说不出来的味儿,闻着嗓子眼儿发腻,那感觉就像是大夏天捂了三天的烂西瓜。
我这脑皮子一紧,赶紧把衣服领子往上一拽,捂住口鼻,压着嗓子冲那俩货喊:“屏住气!别吸!”
耗子反应倒是快,早就把脑袋缩进了衣领里,手里那个打火机也不敢灭,在那儿直哆嗦:“老陈,这他娘的是成精了?还能开花?”
我们三个缩在离那死尸最远的墙角,大气都不敢出。
那绿烟在空中转悠了几圈,慢慢落在那尸首身上。
接下来这一幕,看得我这心里头直冒凉气。
只见那刚才还能哼哼两声的大活人,这会儿身上的皮肉就跟那是被硫酸泼了似的,眼瞅着往里塌陷,也就几根烟的功夫,那一身百十来斤的肉,竟然瘪成了一张皱皱巴巴的人皮口袋,紧紧贴在骨头架子上。
那朵眼窝里长出来的小花,原本看着挺娇嫩,这会儿颜色也变了,成了那种死灰死灰的干草色,噗的一声,散成了一堆粉末,落在地上。
耗子隔着湿布瓮声瓮气地骂:“这地方邪门到姥姥家了。老陈,你说这玩意儿是不是就是咱们在棺材峡见的那种菌丝?咋到了日本,这玩意儿还变异了?”
懒得搭理耗子,我靠在冰凉的铁皮墙上,手里紧紧攥着匕首,心里盘算着。
刚才那倒霉鬼说自个儿是黑龙组的,看来林念郎那帮人早就上岛了,而且还吃了大亏。这说明两点:一是这岛上的防备森严,手段阴毒;二是咱们要找的地儿,就在神社底下,那地方肯定是龙潭虎穴。
“不管是什么,咱们既然进来了,就没退路。”我把声音压得极低,“这人死在这儿,等到天亮,肯定有人来收尸。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。”
这一宿那是真难熬。外头的雨也不知道停没停,反正那海浪拍在石头上的声音就没断过,让人心烦意乱。屋里那股子甜腥味儿虽然淡了点,但总觉得那空气里飘着无数看不见的小虫子,直往人毛孔里钻。
耗子开始还强撑着不睡,后来实在熬不住,脑袋一点一点的,在那打起了呼噜。我没敢睡,这一路上眼皮子直跳,总觉得这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。水生也没睡,他就盘腿坐在那儿,怀里抱着那把柴刀,呼吸绵长,像个入定的老僧。
好不容易熬到了天蒙蒙亮,外头走廊里传来一阵铁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,“哐哐哐”,紧接着是铁门被人那警棍敲得震天响。
“起来!都起来!干活了!”
门锁“咔哒”一声开了。几个穿着黑雨衣、戴着防毒面具的家伙走了进来。他们手里都拎着电警棍,看都没看墙角我们三个大活人,径直走到那具干尸跟前。
领头的一个挥了挥手,后面上来俩人,动作极其熟练,掏出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,把那干尸往里一塞,那动作就像是在装一袋子垃圾。
“真晦气,又废了一个。”领头的那个用日语骂了一句,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出来,有些发闷。他转过头,那面具上两个圆圆的玻璃片子死死盯着我们:“看什么看?不想变成那样就老实干活!出来吃饭!”
我们仨互相使了个眼色,没敢吭声,老老实实跟着走了出去。
外头的天阴沉沉的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这特种作业区其实就是建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,周围全是那种高耸的铁丝网,网上面挂着警示牌,画着个骷髅头。
早饭就在外面露天吃。一人发个铝饭盒,里面是一个硬得能砸死狗的黑面馒头,还有一勺子不知道是什么菜叶子煮的汤,上面漂着几点油星子。
耗子拿着馒头在石头上磕了磕,“邦邦”作响,苦着脸说:“这伙食,咱巷子里那条狗都不吃吧!教授,你说这日本人是不是穷疯了?”
我喝了口热汤,那汤也没什么咸味,就是股土腥气:“有的吃就不错了,赶紧塞肚子里,待会儿干起活来不知道啥时候才有饭。”
正吃着,那个昨晚上给我们检查身体的戴眼镜白大褂走了过来。这孙子手里拿着个文件夹,身后跟着四个端着枪的守卫。
“你们三个,吃完了跟我走。”他指了指我们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我心里一动,这是要把我们带到核心区去了?
我们也顾不上嚼那石头馒头,两三口硬塞下去,抹抹嘴站了起来。白大褂带着我们穿过营区,往后山走。越往里走,那雾气就越大。这雾不是白色的,而是带着点淡淡的青色,在这阴沉的天光下,格外诡异。
路两边的树木长得也是七扭八歪,树皮上全是那种暗红色的藓类,就像是凝固的血痂。地上也是湿漉漉的,踩上去一脚全是泥水,拔都拔不出来。
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,前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矿坑,周围堆满了红色的土,颜色红得刺眼,像是浸透了鲜血。
矿坑边上搭着不少架子,一些穿着破烂工装的人正在那儿像蚂蚁一样搬运东西。
“下去。”白大褂指了指那个黑黝黝的坑口。
我们顺着一条简易的木梯子往下爬。这坑挖得极深,而且不是直上直下,是那种螺旋形的,越往下越窄,光线也越暗。下了大概有几十米深,脚终于踩到了实地。
底下是一个已经被挖开的地下溶洞入口,洞口被人工拓宽了,两边用钢筋和水泥做了加固,还挂着几盏昏黄的防爆灯。
一股阴冷潮湿的风从洞里吹出来,吹得人浑身汗毛直竖。风里夹杂着那种甜腻的腥味,比上面要浓烈好几倍。
“你们的任务,就是把里面的碎石清理出来。”白大褂扔给我们三把铁锹和一个独轮车,“别乱跑,别乱摸。这里面的东西,碰一下就能要你们的命。”
说完,这孙子就退到了上面,只留下两个端着枪的守卫守在洞口。
我和耗子对视一眼,这倒是个机会。进了洞,那俩守卫在外头,里面发生啥他们也看不见。
“干活吧。”我拎起铁锹,装模作样地铲了一锹土。
这土沉甸甸的,铲起来特别费劲。我抓起一把土看了看,这土质细腻粘稠,里面夹杂着一些亮晶晶的颗粒,不像是普通的矿石,倒像是……朱砂?
我们推着独轮车往洞里走。这溶洞极大,顶上全是倒挂的钟乳石,有的像利剑,有的像恶鬼。洞壁上全是那种灰白色的菌丝,密密麻麻,看的我浑身难受。
越往里走,那菌丝就越厚。有的地方甚至结成了一个个大茧子,挂在洞顶上,时不时还往下滴着黏液。
“教授,你看那儿。”水生突然停下脚步,指了指前面的洞壁。
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,只见那布满菌丝的洞壁上,竟然嵌着一块石碑。那石碑只露出一半,上面长满了苔藓和菌丝,但隐约能看见几个字。
我凑过去,用铲子小心翼翼地刮掉上面的脏东西。
石碑是青黑色的,上面的字迹虽然模糊,但还能辨认出是明代的馆阁体,并不算久远。
“……大明崇祯十七年……某携神石避祸于此,欲借地脉之力,炼化天兵……”
我摸着那冰凉的石碑,眉头紧锁,“看来当年北京城破后,魏景阳这老小子带着‘龙眼’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建了个新基地,想继续他的某种计划。”
正琢磨着,忽然听见洞深处传来一阵“叮叮当当”的机械钻探声。
有人在里面?
我冲水生和耗子比了个手势,把铁锹当成武器握在手里,悄悄往里摸。
转过一个弯,前面的空间豁然开朗。
这是一个天然的大厅,顶高得看不见头。大厅中央,竟然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。那石柱得有十人合抱那么粗,直通洞顶。石柱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,全是那种狰狞的恶鬼和怪兽。
而在石柱的底部,拴着一条粗大的铁链。铁链足有大腿粗细,一直延伸到大厅另一头的黑暗里。
在那石柱下面,蹲着几个人影,正在那儿敲敲打打。
我定睛一看,这几个人穿着跟我们一样的破工装,但动作却不是在干活,而是在……拆那石柱上的浮雕?
其中一个背影,宽肩乍背,看着有点眼熟。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猛地回过头来。
四目相对,我差点叫出声来。
那张脸虽然抹满了黑灰,胡子拉碴的,但这大方脸盘子,除了老史还能是谁?
老史看见我们也愣住了,手里的锤子差点掉地上。他张了张嘴,刚要喊,突然脸色一变,冲我们拼命摆手,指了指那些正在用风钻作业的日本人。
那边的日本人似乎把风钻的功率开到了最大,“哒哒哒”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,震得人心慌。
我顺着老史惊恐的目光往上看。
只见那石柱的顶端,倒挂着一个巨大的黑影。那黑影有一对像蝙蝠一样的翅膀,正收拢着裹住身体,倒吊在那儿一动不动。那玩意儿身上也长满了那种灰白色的菌丝,随着呼吸,那一对翅膀微微起伏。
这玩意儿跟我们在铁棺峡见的那种大鸟有点像,但看着更凶,更邪性。这是长期受陨石辐射变异的生物!
老史趁着日本人不注意,猫着腰摸了过来。
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那手劲儿大得差点把我也给捏碎了。他眼圈有点红,压低声音说:“你们这帮兔崽子!怎么就不听劝呢!这地方不能来!”
“少废话!”我也激动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小顾呢?”
老史神色一黯,指了指那条延伸到黑暗里的铁链:“被那帮日本人带里面去了。”
“里面?”耗子急了,“还在这下面?”
“对,这下面他妈不知道有多深。”老史咬着牙,指了指那正在震动的石柱,“这帮鬼子现在不知道要干啥,要把这里的设施全部拆掉!”
话音未落,那帮日本工兵似乎钻透了什么东西,石柱发出一声沉闷的断裂声。
“咔嚓!”
一声脆响,顶上倒挂的那个黑影,猛地张开了翅膀。
那根本不是什么蝙蝠,那是一张巨大的人脸!一张没有四官,只有一张长满尖牙的大嘴的人脸!
“吱——!”
那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,震得我耳膜生疼,脑子里像是有根针在搅。
紧接着,四周的洞壁开始疯狂蠕动,那些灰白色的菌丝像是活了一样,瞬间封死了我们来时的路。那怪物显然被钻探的震动彻底激怒了,它把我们当成了入侵者!
“跑!”老史大吼一声,拽着我就往那条铁链的方向冲。
来路被封,只能一路向前了。
“还往里面跑?咱这是找死啊!”耗子一边跑一边喊。
“留在这儿会被这玩意儿生吞了!”水生手里的柴刀已经挥了出去,砍断了几根想要缠住我们脚踝的菌丝。
我们四个像是发了疯的野狗,在通道里狂奔。
身后,那只巨大的“人脸鸟”扑扇着翅膀,带着一股腥风,眼看就要咬到跑在最后的耗子屁股。
“跳!”我大喊一声。
前面没路了,只有一个巨大的深坑,铁链就是顺着这个坑下去的。
我们也顾不上看下面有多深,闭着眼睛就跳了下去。身体在空中急速下坠,风声在耳边呼啸。
“砰!”
没有摔在石头上,而是掉进了一片软绵绵、滑腻腻的东西里。
我挣扎着爬起来,打开手电筒往四周一照。
这一看,我整个人都僵住了,一种来自于巨物和未知的恐惧瞬间攥住了心脏。
我们掉在了一张巨大的网上,这张网全是粗大的、半透明的菌丝编织而成。
而在网的下面,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球形空间。
在这个空间的中央,悬浮着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结构——那是一个直径足有几十米的石球,但这石球并不是实心的,而是像个象牙鬼工球一样,一层套着一层,偶尔从缝隙里射出一道蓝光!
但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,在那“鬼工球”的最外层石壳上,密密麻麻地挂着无数个白色的茧子,就像是吸附在磁铁上的铁屑。
每一个茧子里,都包裹着一个人形的东西。
“那是……”耗子声音都在发抖。
我把手电光束聚焦在离我们最近的一个茧子上。那个茧子的外皮是半透明的,能看见里面蜷缩着一个人。那人闭着眼睛,皮肤下隐隐有像虫子一样的东西在游走,显然正在发生某种可怕的变异。
那是……小顾!
“我操你大爷!狗日的鬼子!”我忍不住破口大骂。
喜欢我说的你信吗?请大家收藏:(m.315zwwxs.com)我说的你信吗?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