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当年大运动,您因为成分问题差点被人活活打死在牛棚里,是我爹冒着丢官的风险,大半夜把您背回来的。”
“这些年,陆家哪怕自己喝稀粥,也没短过您一口干饭。”
“您看着我长大,教我骑马,教我打枪。”
“我叫了您二十年的叔……”
陆铮说到这儿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发不出声。
他偏过头,死死咬着后槽牙,眼角有一抹晶亮的东西闪过。
在这个众叛亲离的京城,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漩涡里,他本以为这老宅里至少还有一个能把后背交出去的人。
可现实,给了他最响亮的一记耳光……真疼。
“三少爷,您别说了……别说了!”
忠叔扔掉手里的烟头,用鞋底狠狠碾灭。
他抬起头,那双浑浊的老眼里,早已蓄满了浑浊的老泪。
“陆家的恩,我记着,哪怕下辈子做牛做马我也还!”
“可这世道……它不给活路啊!”
他哆哆嗦嗦地把手伸进怀里。
陆铮身子瞬间绷成了一张弓,姜晓荷在假山后也攥紧了手里的半块砖头。
但忠叔掏出来的……
是一张只有巴掌大的黑白照片,边角都磨起了毛。
借着惨白的月光,能看清上面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子,戴着红领巾,笑得没心没肺。
“这是小虎。”忠叔捧着照片的手抖得像筛糠。
“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前年工伤死了,儿媳妇改嫁,咱们老陈家,就剩这一根独苗了。”
陆铮怔住了。
“三天前,有人把小虎从学校门口接走了。”
忠叔吸了吸鼻子,老泪纵横,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。
“他们送来了……小虎的一根手指头。”
“那帮人说了,只要我把井封死,让那些东西烂在地底下,小虎就能活。我要是不照办……他们就要把我孙子剁碎了喂狗!”
老泪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流进嘴里,苦涩难当。
“三少爷,我是看着您长大的,我心里疼啊!”
“可……可那是我亲孙子啊!我没法子……我真的没法子啊!”
“扑通!”
忠叔膝盖一软,重重地跪在了泥浆里。
他朝着陆铮,把头磕得砰砰响,额头撞在青石板上,瞬间鲜血直流。
“我对不起老爷子!对不起三少爷!我不是人!我是畜生!”
风停了。
陆铮站在原地,脚像是在泥地里生了根。
他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老人,看着那张染了血的照片。
心里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,只剩下一股子说不出的荒谬和无力。
这就是京城吗?
为了权,为了利,把人逼成鬼,把几十年的情义碾碎了踩进泥里?
“阿铮。”
一只温热的小手,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,握住了他冰凉的大手。
姜晓荷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。
她没看跪在地上的忠叔,只是用袖口一点点擦去陆铮手背上的泥点子。
“不怪你。”她轻声说。
陆铮身子一颤,转头看她,眼眶红得吓人:“媳妇儿,我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”
姜晓荷打断了他,转过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忠叔。
她的眼神很冷,没有多余的怜悯,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清醒。
“忠叔,你的孙子是命。陆家的人命,就不是命了吗?”
这一句话一出,忠叔哭声停住了,整个人僵在那儿。
“二哥陆诚,一级战斗英雄,在前线流过血、拼过命。”
“就因为挡了别人的路,就要被自己信任的长辈下毒,像个废人一样烂在床上?”
“陆铮,把你当亲叔叔敬着。刚才在井底下,哪怕空气都快没了,他还念叨着还好忠叔没跟着下来……。”
姜晓荷深吸一口气,指着那口枯井。
“如果您刚才得逞了,这会儿我们两口子已经是两具尸体了!”
“您的孙子或许能活,但您以后每晚做梦,就不怕我和陆铮来找您索命吗?”
忠叔瘫坐在地上,张大了嘴,发不出半点声响。
羞愧、悔恨、绝望,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。
“冤有头,债有主。”
陆铮终于开了口。他的声音里已经没了刚才的杀气。
“忠叔,我不杀您。您走吧。”
他背过身去,不再看这个老人一眼,只留给对方一个挺拔却略显落寞的背影。
“以后,陆家的大门,您别进了。陆家和您的恩义,两清了。”
“三少爷……”
忠叔呆呆地看着陆铮,似乎没料到自己还能活命。
突然,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,猛地从地上爬起来,从怀里掏出一粒像蜡丸一样的东西,塞进嘴里就要咬。
“不要!”
姜晓荷眼尖,惊呼出声。
但已经晚了。
“咔嚓。”
那是蜡丸破碎的声音。
氰化钾。特务手段,见血封喉。
忠叔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,嘴角溢出一股黑血。
他死死抓住陆铮的裤脚,用尽这辈子最后的力气,瞪大了眼睛。
“梨……梨园……”
“那只鞋……是……‘名角儿’……孟……孟……”
“小心……老……鬼……”
话没说完,他的手猛地一松,整个人重重地栽倒在泥水里。
那双眼睛还睁着,直勾勾地盯着夜空,
像是想最后看一眼还没回家的小虎。
院子里重新归于寂静,只有风吹过老槐树的沙沙声,像是有冤魂在哭。
陆铮低头看着脚边的尸体,久久没有动弹。
“孟?”
姜晓荷蹲下身,探了探忠叔的鼻息,然后轻轻摇了摇头。
人没了。
“梨园行,姓孟的名角儿。”陆铮的声音冰冷,“还能有谁?”
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京城最繁华的东边。
“孟小冬的徒弟,如今京剧院的台柱子,孟云溪。”
“也是那个人……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。”
姜晓荷心里咯噔一下。
那个人?
能让忠叔怕成这样,能随手调动禁药,还能在陆家安插眼线的人……
地位绝对在高志远之上,甚至比倒台的赵家还要高。
“媳妇儿,把那箱子东西收好。”
陆铮弯腰,替忠叔合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。
随即站直身子,整个人气势一变,像是一把刚刚淬了火、开了刃的凶兵。
“这把火,咱们得烧大点。”
“既然他们想唱戏,那咱们就给他们搭个台子。”
“我倒要看看,这位名满京城的孟老板,卸了那层厚厚的油彩,底下到底是个什么画皮!”
就在这时,前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。
紧接着,是大门被撞开的巨响,和杂乱的脚步声。
“快!包围后院!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!”
是王处长的声音。
还有无数手电筒的光束,像利剑一样刺破了夜空,朝着后院逼近。
陆铮和姜晓荷对视一眼。
两人的手,在黑暗中紧紧握在了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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