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煊的话像一块冰冷的铁,砸在江流的“心”上。离开?这意味着放弃这个相对安全的据点,放弃稳定的凡火来源,踏入完全未知的、可能更加危险的外界。
但江流知道,王煊的判断是对的。刘三的试探只是开始,威远武馆就像一张逐渐收拢的网,继续留在这里,无异于坐以待毙。他这摊水,还不够强,不足以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。
水迹在地上形成一个坚定的波纹,表示同意。
王煊见江流没有异议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“好!事不宜迟,我们必须尽快行动。刘三今日刚来试探,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,但他很可能已经派人暗中监视铺子。我们得趁夜走,而且要制造假象,让他们以为我们还在铺子里。”
接下来的半天,王煊展现出了与他粗犷外表不符的缜密心思。他先是故意在傍晚时分,弄出些动静,像是又在熬夜打铁,炉火燃起,叮当声断续传出。然后,他悄悄将一些值钱又便于携带的打铁工具、这些年积攒的银钱、以及那盏至关重要的“幽蓝芯”灯笼仔细打包,藏在一个看似普通的柴火捆里。
他还特意将几件旧衣服塞进被窝,弄出人形轮廓,又从水缸里舀出大量清水,泼洒在卧室地面和内院,制造出有人居住、甚至不小心打翻水缸的日常痕迹。
“这些把戏瞒不了太久,但只要能拖到天亮,我们就有机会走远。”王煊低声对瓦罐方向说道。
夜深人静,月黑风高。正是潜行的好时机。
王煊换上一身深色的粗布衣裳,背上那个伪装成柴捆的行囊,手里握着一柄新打的、寒光闪闪的短刀。他走到瓦罐前,深吸一口气:“准备好了吗?我们得一起走。你……能跟上我吗?”
这是个实际问题。江流的移动速度,对于长途跋涉来说,太慢了。
江流的水体在罐底波动。他早已思考过这个问题。只见他的主体缓缓从瓦罐下“流”出,却没有摊开在地上,而是如同有生命般,向上蜿蜒缠绕,最终,悉数附着在了王煊那双结实的、穿着草鞋的脚踝和小腿上!
王煊只觉得脚踝一凉,低头看去,只见自己的小腿以下,仿佛穿上了一层透明而不断微微流动的“水袜”。这景象诡异无比,但他只是微微一惊,便迅速镇定下来。他能感觉到这层水膜轻柔而稳固,并不会影响他行动。
“这样……也好。”王煊点了点头,“抓紧了!”
他不再犹豫,轻轻拉开后院那扇平时很少开启的小门,如同狸猫般闪身而出,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。
镇子的夜晚并不寂静,偶尔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和犬吠传来。王煊对镇上的道路极为熟悉,他专挑阴暗的小巷和屋檐下穿行,避开主干道和有灯光的地方。他的脚步放得极轻,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,显示出不俗的武艺底子。
附着在他腿上的江流,则全力收敛自身的一切气息,同时将意识如同雷达般向外扩散,感知着周围的环境。他“听”到了远处巡夜兵丁的脚步声,“看”到了某些窗户后未眠的灯火,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,在铁匠铺方向的屋顶上,似乎潜伏着两道微弱的气息!
果然有监视!
江流立刻将这股微弱的感知通过水膜的轻微波动传递给王煊。
王煊脚步一顿,眼神更冷。他改变方向,绕了一个更大的圈子,彻底避开铁匠铺周边的视线范围。
有江流这个近乎无形的“探测器”相助,王煊的潜行顺利了许多。他们如同暗夜中的幽灵,悄无声息地穿过沉睡的镇子,朝着镇外山林的方向摸去。
只要进入山林,借助复杂的地形,逃脱的机会就大得多。
然而,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镇口,眼看就要融入那片黑暗的林地时,异变陡生!
“嗤!”
一声轻微的破空声袭来!
王煊心中警铃大作,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个翻滚!
“笃!”
一支黝黑的弩箭,擦着他的后背,深深钉入了前方一棵树的树干上,箭尾兀自颤抖不已!
“王铁匠,这么晚了,背着柴火要去哪儿啊?”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侧前方的阴影中响起。紧接着,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现,呈品字形拦住了去路。为首一人,正是白天来过的刘三!他身后两人,手持钢刀,眼神凶悍,显然是武馆的好手。
他们果然早有防备!而且准确地预判了王煊可能逃跑的路线!
王煊的心沉到了谷底。他知道,今晚难以善了了。他缓缓站起身,将背后的“柴捆”卸下,小心放在脚边,握紧了手中的短刀,眼神锐利如鹰。
“刘管事,这是何意?王某不过是心情郁结,想出镇走走,散散心罢了。”
“散心?”刘三冷笑一声,目光扫过王煊脚边那与众不同的“柴捆”,又在他那似乎有些湿漉漉的裤脚上停留了一瞬,“带着全部家当和……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散心?王铁匠,明人不说暗话,把你藏在铺子里的‘宝贝’交出来,或许刘某还能念在往日情分上,放你一条生路。”
王煊知道狡辩无用,对方显然已经认定了什么。他深吸一口气,体内微薄的内力开始运转,短刀在黑暗中泛起一丝冷光。“王某不知道刘管事在说什么。若要拦路,手底下见真章吧!”
“冥顽不灵!”刘三冷哼一声,一挥手,“拿下他!小心点,别伤了他脚上的‘东西’!”
最后那句话,暴露了他们的真正目标!他们不仅是怀疑,甚至可能已经猜到或者从某种渠道得知了江流的存在!
两名武馆好手低吼一声,一左一右,挥刀扑上!刀风凌厉,显然是练家子!
王煊虽是以打铁为生,但早年也练过些拳脚功夫,加之常年抡锤,臂力惊人。他舞动短刀,招式大开大合,竟是丝毫不惧,与两人战在一起,金铁交鸣之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。
刘三则抱着双臂,冷眼旁观,目光却始终锁定在王煊的腿部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附着在王煊腿上的江流,心急如焚。他能感觉到王煊虽然勇猛,但双拳难敌四手,落败只是时间问题!他必须做点什么!
他尝试着调动【温度控制】的能力,但距离太远,无法直接影响敌人。他看向地面,附近有一条雨后未干的小水沟!
有了!
江流心念一动,悄然从王煊腿部滑落一小部分水体,无声无息地渗入地面,迅速流向那条水沟。
战场上,王煊一个不慎,被左侧敌人的刀锋划破了手臂,鲜血直流,动作顿时一滞。右侧敌人见状,眼中凶光一闪,钢刀直劈王煊面门!
就在这危急关头!
“噗通!”
右侧那名敌人脚下的小水沟,毫无征兆地如同沸泉般剧烈翻滚起来,浑浊的泥水夹杂着气泡猛地溅起,劈头盖脸地浇了他一身!更有一股强大的水流如同绊马索般缠向他的脚踝!
那高手何曾见过如此诡异景象?惊骇之下,下盘不稳,攻势顿时瓦解,甚至差点摔倒。
王煊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,短刀如毒蛇出洞,猛地刺入左侧因同伴异状而微微分心的敌人咽喉!
“呃!”那高手捂着喷血的脖子,难以置信地倒下。
瞬间减员一人!
刘三脸色剧变,他终于看到了!那诡异的水流!“果然有古怪!动手!”他再也按捺不住,亲自出手,身形如电,一掌拍向王煊后心,掌风呼啸,显露出深厚的内力修为!
王煊刚击杀一人,旧力已尽新力未生,眼看就要被刘三一掌击中!
就在这时,那条水沟中的水流,在江流的全力催动下,如同活物般腾空而起,化作一道浑浊的水鞭,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(江流动用了沸反之力),狠狠抽向刘三的面门!
刘三不愧是武馆管事,临危不乱,掌势不变,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,想要抓住那道水鞭!
然而,那水鞭在接触他手掌的瞬间,温度骤然飙升!
“嗤!”
如同烧红的铁块烙上皮肉!刘三惨叫一声,掌心一片焦糊!他惊骇万分地后退,看着那诡异的水流缩回水沟,又惊又怒!
“妖物!果然是妖物!”他厉声喝道,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恐惧,“一起上,不惜代价,抓住它!”
剩下的那名高手和刘三一起,再次扑上,攻势更加疯狂。
王煊得到江流相助,勉强支撑,但形势依然危急。他且战且退,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,鲜血染红了衣襟。
江流不断操控着水沟的水流进行骚扰,但对方有了防备,效果大减。他的水体在频繁使用能力下,也在快速消耗。
这样下去,两人都要死在这里!
王煊眼中闪过一丝绝望,随即化为决绝。他猛地将短刀投向刘三,逼退他一步,然后转身,用尽全身力气,将脚边的“柴捆”(里面藏着幽蓝芯和家当)朝着远处的山林奋力扔去!
“走!”他对着江流所在的水沟方向,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,“带着东西,进山!别管我!”
这是他能为江流做的最后一件事——引开敌人,为他创造一线生机!
刘三等人的注意力果然被那飞向山林的“柴捆”吸引了一瞬!
就是现在!
江流没有丝毫犹豫!王煊用生命为他争取的机会,绝不能浪费!附着在王煊腿上的主体瞬间脱离,与水沟中的分体汇合,化作一道迅疾的水流,如同暗夜中的游蛇,朝着“柴捆”落点的方向,头也不回地激射而去!
“想跑?!”刘三反应极快,立刻舍弃王煊,身形展动,朝着水流方向追去!那宝物和妖物,才是他的首要目标!
王煊想阻拦,却被那名武馆高手死死缠住,只能眼睁睁看着刘三追入山林,目眦欲裂!
漆黑的林间,一场诡异的追逐就此展开。前面是一道无声流淌、偶尔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光的水迹,后面是内力深厚、轻功不俗的武馆管事。
江流将速度催动到极致,利用【温度控制】产生的微小推力在复杂的地形中穿梭,时而钻入石缝,时而滑过苔藓。刘三紧追不舍,掌风不时拍出,击打得树木断裂、碎石飞溅!
好几次,灼热的掌风擦着江流的水体掠过,带来火辣辣的痛感,差点将他打散!
不能停!只能往山林深处逃!
江流不知道跑了多远,意识因为消耗过度而开始模糊。身后的刘三,似乎也因为地形不熟和内力消耗,速度慢了下来,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,死死咬着。
终于,在前方出现了一道陡峭的悬崖,悬崖下传来轰隆的水声,似乎是一条湍急的河流!
前无去路,后有追兵!
江流的水体在悬崖边停顿了一瞬。
刘三追至,看着停在悬崖边的水迹,脸上露出狰狞而贪婪的笑容:“跑啊!怎么不跑了?乖乖束手就擒吧!”
江流“看”了看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,又“看”了看步步紧逼的刘三。
没有犹豫。
他整摊水向前一涌,决绝地跃下了悬崖,朝着下方那轰鸣的水声坠落下去!
刘三冲到崖边,只看到下方黑暗笼罩,水汽弥漫,哪还有那妖水的影子?
“该死!”他愤恨地一拳砸在崖边岩石上。功亏一篑!
但他并未完全放弃。这妖水跳河,未必就会死。他必须尽快回去,召集更多人手,沿着河流上下游仔细搜寻!那宝贝,他志在必得!
悬崖下,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江流。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他震散,意识在黑暗和湍流中沉浮。
王煊生死未卜,自身濒临破碎,前路茫茫。
这摊水的命运,如同这湍急的河流,再次被抛入了未知的惊涛骇浪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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