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雨夜
公寓里，灯火通明，带着家的温暖气息。
黎知桃找出干净的毛巾，递给站在客厅有些局促的简祁昭：“擦擦吧。”
“谢谢。”简祁昭接过毛巾，动作有些僵硬地擦拭着头发和脸颊。他高大的身躯站在她不算宽敞的客厅里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，但他努力收敛着自身的气场，生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“登堂入室”的机会。
黎知桃去厨房，把酒酿圆子倒进碗里，加热。甜糯的香气很快在小小的公寓里弥漫开来。
她端着碗走出来时，简祁昭已经粗略地擦干了头发，正站在她的书架前，看着上面摆放的一些小摆件和照片。
那些照片里，有她和苏沫的搞怪合影，有她大学时期的设计作品，还有一张……很多年前，她偷偷拍下的，他穿着白衬衫，在图书馆低头看书的侧影。
那是她十五岁暗恋的开端，被她珍藏至今。
简祁昭的目光，正落在那张照片上，眼神复杂，带着追忆，也带着痛悔。
黎知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脸颊微微发烫，有种隐秘心事被窥破的羞窘。她走过去，想把相框扣下，却被简祁昭轻轻按住了手。
他的手心还带着雨水的微凉。
“原来……你那么早就……”他的声音低哑，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。
黎知桃抽回手，把酒酿圆子放在茶几上，语气故作平淡：“很久以前的事了，早就忘了。”
简祁昭转过身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：“我没忘。”
他走近一步，黑眸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，要将她吸进去：“黎知桃，你相信吗？那天在图书馆，我知道你在拍我。”
黎知桃猛地抬头，震惊地看着他。
他知道？
他低笑了一声，笑容里带着苦涩和自嘲：“我不仅知道，我心里……还很欢喜。所以，我维持那个姿势，看了很久很久的书，久到脖子都僵了，也不敢动一下，生怕……你一不满意，就不拍了。”
黎知桃彻底愣住了。
她一直以为，那是她一个人的秘密，一个人的兵荒马乱。
却原来，故事的序幕拉开时，他并非全然不知的观众。他甚至是……配合的演员？
“你……”
“我很后悔。”简祁昭打断她，眼神里充满了痛楚，“后悔当时为什么那么骄傲，为什么没有走过去，跟你打声招呼，问问你的名字。如果我那么做了，或许后面的一切，都会不一样。”
或许，他们会有正常的相识、相恋，而不是走过那么多弯路，带着满身的伤痕，才堪堪触碰到彼此的真心。
黎知桃看着他眼中真切的悔恨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。
原来，在他们关系的起点，并非她一个人的独角戏。
原来，那个在她心中如同神只般遥不可及的少年，也曾因为她一个偷偷的举动，而内心窃喜，紧张无措。
这个认知，像是一把钥匙，打开了她心中某个锈迹斑斑的锁。
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，敲打着玻璃窗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
客厅里，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窗外雨落的背景音。
黎知桃低下头，看着碗中袅袅升起的热气，轻声道：“圆子……快凉了。”
简祁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没有再继续那个沉重的话题。他从善如流地在沙发上坐下，端起那碗酒酿圆子，小口地吃了起来。
他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，即使是在这样随意的环境下，也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。
黎知桃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，抱着一个抱枕，静静地看着他。
灯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，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流下，模糊了窗外的世界。这一刻，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宁静。
没有争吵，没有猜忌，没有那些沉重的过往。
只有一碗温热的甜汤，一个坐在她客厅里的男人，和窗外淅沥的雨声。
一种久违的、名为“家”的温馨感，悄然包裹了她。
简祁昭吃完最后一口圆子，放下碗，抬头看向她。
他的目光温柔得像窗外的春雨。
“很好吃。”他说，“谢谢。”
黎知桃避开他的视线，站起身：“雨好像一时半会儿停不了，你……再坐会儿吧。”
这几乎是变相的挽留了。
简祁昭眼底的光芒更盛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，放在茶几上。
“这个……给你。”
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我……把我名下所有的资产，包括简氏的股份、不动产、投资基金……都做了公证和协议。”简祁昭看着她，眼神坦诚得近乎赤裸，“如果我以后再做任何伤害你、让你失望的事情，或者……你任何时候想离开，这些，全部都属于你。”
黎知桃震惊地看着那个小小的U盘，又看向他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他……这是把他所有的身家，他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，都当成了……“保证金”？
“你疯了？”她喃喃道。
“我没疯。”简祁昭站起身，走到她面前，目光沉静而坚定，“这是我所能想到的，最能表达我诚意和决心的方式。”
“黎知桃，我把我的全部，我的过去、现在和未来，都交到你手里。”
“从此以后，我的荣耀与你共享，我的软肋由你掌控。”
“这是我简祁昭，给你黎知桃的，最高也是最后的承诺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，却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，重重地敲在黎知桃的心上。
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将身家性命都捧到她面前的男人，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情，黎知桃感觉自己的心脏，像是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。
最后一道心防，在这一刻，轰然倒塌。
眼泪，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。
但这一次，不再是委屈和痛苦的泪水。
而是释然，是感动，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归属感。
她看着他，看了很久很久。
然后，在简祁昭带着紧张和期盼的注视下，她缓缓地，伸出了自己的手，轻轻放在了他摊开的掌心上。
指尖微凉，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。
简祁昭的身体猛地一震，几乎是下意识地，立刻收拢手指，将她的手牢牢地、紧紧地握在了掌心。
仿佛握住了稀世珍宝，再也不敢松开。
黎知桃抬起泪眼，迎上他狂喜而不可置信的目光，嘴角，终于缓缓地，绽开了一个清浅的、却无比真实的笑容。
窗外的雨，不知何时，渐渐停了。
一缕清亮的月光，透过云层和湿漉的玻璃窗，温柔地洒了进来，照亮了两人紧紧交握的手，也照亮了彼此眼中，那失而复得的、璀璨的光芒。
第14章 月光与答案
手掌被温热有力地包裹住，那温度仿佛带着电流，瞬间窜过黎知桃的四肢百骸，直抵心脏最深处。
她没有挣脱。
只是任由他握着，感受着他掌心因为紧张而微微渗出的薄汗，和他那坚定到近乎颤抖的力道。
客厅里安静极了，只有彼此逐渐同步的、有些急促的呼吸声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了，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入，在地板上投下两人依偎靠近的身影。
简祁昭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，又缓缓抬起眼，看向近在咫尺的黎知桃。月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线条，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，像沾染了露水的蝶翼，轻轻颤动。
他喉结滚动，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，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小心翼翼：
“知桃……这……这是……什么意思？”
他怕这是一场梦，怕自己理解错误，怕稍一用力，这个美好的泡沫就会碎裂。
黎知桃抬起眼帘，对上他那双盛满了狂喜、不确定和卑微祈求的黑眸。那双曾经只有冰冷和掌控的眼睛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，再无其他。
她看着他，看着这个为她挡下风雨、为她放下骄傲、甚至将身家性命都交到她手上的男人。过往那些尖锐的疼痛和冰冷的绝望，在这一刻，似乎都被这温暖的月光和掌心真实的触感所融化、抚平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才轻轻地、却清晰地开口：
“简祁昭，我们……试试吧。”
不是立刻回到从前，不是毫无芥蒂地重新开始。
而是“试试”。
给彼此一个机会，给这份迟来却沉重的爱一个可能。
这对她而言，已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，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。
简祁昭的瞳孔猛地收缩，巨大的喜悦像海啸般将他淹没，冲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。他握着她的手猛地收紧，另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抬起，想要触碰她的脸颊，确认这不是幻觉，却又在即将碰触的瞬间，硬生生停住，生怕唐突了她。
他的眼眶，竟也控制不住地泛起了一层薄红。
“好……好！”他连连点头，声音哽咽，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，“我们试试！你说怎样就怎样！都听你的！”
他像个得到了梦寐以求糖果的孩子，喜悦得有些手足无措，只知道紧紧握着她的手，一遍遍地重复着“好”。
黎知桃看着他这副与平日形象截然不同的模样，心头最后一丝阴霾也仿佛被驱散。她甚至忍不住，极轻极浅地，笑了一下。
这一笑，如同冰雪初融，春花绽放，瞬间点亮了她整张脸庞，也晃花了简祁昭的眼。
他看得痴了，喃喃道：“你笑起来……真好看。”
黎知桃脸颊微热，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，轻轻抽了抽手：“……你先放开我。”
简祁昭这才意识到自己握得太紧，连忙松开，但掌心那柔软的触感和温度，却仿佛烙印般留了下来。
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尴尬，却又流淌着难以言喻的甜蜜。
“那个……时间不早了，你……”黎知桃指了指门口，暗示他该离开了。
虽然关系破冰，但让他留宿？还为时过早。
简祁昭立刻领会，尽管心中万分不舍，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：“好，我马上走。”他拿起那个装着资产文件的U盘，郑重地放到黎知桃手中，“这个，你收好。”
黎知桃看着手里那个沉甸甸的U盘，感觉像捧着一团火。
“其实……你不用这样。”她低声道。
“要的。”简祁昭眼神坚定，“这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底气。以后，在我面前，你永远不需要有任何不安和卑微。”
他的话，再次精准地戳中了黎知桃内心最深处的不安全感。她看着他，良久，终于将U盘握紧在手心。
“路上小心。”她送他到门口。
简祁昭在门口停下脚步，转过身，深深地看着她：“明天……我来接你上班？”
不再是强硬的命令，而是带着征求的询问。
黎知桃犹豫了一瞬，轻轻点了点头：“……好。”
简祁昭眼底的光芒瞬间璀璨如星辰。他克制住想要拥抱她的冲动，只低声道了句“晚安”，便转身下了楼。
脚步，是前所未有的轻快。
黎知桃关上门，背靠着门板，听着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，抬手捂住了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。
心跳，快得不像话。
她真的……答应他了。
这条重新开始的路，前方会是繁花似锦，还是再次的荆棘密布？
她不知道。
但此刻，月光正好，她心中的答案，也已然明晰。
第15章 新的开始
第二天清晨，黎知桃醒来时，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，还有些恍惚。
昨晚的一切，像一场不真实的梦。
直到她洗漱完毕，走到窗边，看到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，以及靠在车边，正抬头望向她窗口的简祁昭时，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——那不是梦。
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，身姿挺拔，晨曦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。他手里似乎还提着一个纸袋。
看到黎知桃出现在窗口，他立刻朝她挥了挥手，脸上露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、带着点紧张和期待的笑容。
黎知桃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下意识地也朝他挥了挥手，随即有些慌乱地拉上了窗帘。
她深吸了几口气，平复了一下心情，才拿起包包下楼。
走到他面前，黎知桃还有些不太自然的拘谨：“早。”
“早。”简祁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，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，“给你带了早餐，张姨做的虾饺和豆浆，还是热的。”
“……谢谢。”黎知桃接过，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手背，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。
简祁昭为她拉开车门，手体贴地护在车门顶上。
车子平稳地驶向她的公司。
车厢内依旧安静，但氛围却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。不再是冰冷的对峙，也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，而是一种……带着些许羞涩和暖意的沉默。
简祁昭偶尔会从后视镜看她一眼，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浅浅的、压不下去的弧度。
黎知桃低头小口吃着还温热的虾饺，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，心里也暖暖的。
快到公司时，黎知桃忽然开口：“在前面路口停就好。”
简祁昭愣了一下，随即明白了她的顾虑。她还不希望同事知道他们关系的转变。
他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，但很快便理解地点点头，依言在离公司还有一个路口的转角处停了车。
“下班我来接你？”他侧头看她，语气带着征询。
黎知桃解开安全带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点了点头：“……好。”
她推开车门，正要下车，简祁昭却叫住了她。
“知桃。”
她回头。
他从西装内袋里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、包装精致的小盒子，递给她，眼神温柔：“这个……送给你。”
黎知桃迟疑地接过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，”简祁昭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，“只是觉得……你会喜欢。”
黎知桃在他的注视下，轻轻打开了盒子。
里面并不是她预想中的珠宝首饰，而是一个手工制作的、非常精致的羊毛毡小挂件——一只憨态可掬的、抱着桃子的小兔子。针脚算不上完美，甚至有些地方还能看出初学者的笨拙，但造型可爱，配色温柔。
她愣住了。
“你……你自己做的？”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。
简祁昭耳根微微泛红，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，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：“跟着视频学的……做得不太好。”
天知道，他对着那些细小的羊毛和戳针，费了多大的劲，戳破了多少次手指，才勉强做出了这个能入眼的小东西。连顾司年看到半成品时，都差点笑岔气。
但他就是想送她点什么。不是用钱能买到的奢华，而是带着他心意和笨拙努力的东西。
黎知桃看着掌心那个柔软的小兔子，看着它怀里抱着的那颗毛茸茸的“桃子”，心脏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，酸酸涩涩，又涨得满满的。
她想象不出，这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男人，是如何坐在灯下，耐着性子，一针一针地戳出这个小玩意的。
这份心意，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更让她动容。
她将小兔子紧紧握在手心，抬头看向他，眼底有细碎的光芒闪动。
“我很喜欢。”她轻声说，嘴角弯起一个真心的、柔软的弧度，“谢谢你。”
简祁昭看着她脸上的笑容，看着她眼底的喜欢，只觉得之前所有的辛苦和笨拙都值了。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满足和喜悦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“你喜欢就好。”他声音低沉而愉悦。
黎知桃下了车，朝他挥了挥手，转身走向公司。
脚步，是轻快的。
简祁昭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，才缓缓发动车子离开。
他握着方向盘，感觉今天的阳光，格外的明媚。
……
黎知桃一整天的工作效率都奇高，心情是许久未有的轻松和明朗。
那个羊毛毡小兔子，被她挂在了随身携带的包包上，时不时摸一下，柔软的触感让她心安。
下午，她收到了简祁昭发来的微信。
不再是以前那种言简意赅、甚至带着命令式的口吻，而是带着分享和询问。
【简祁昭】：张姨问晚上想吃什么？她买了很新鲜的鲈鱼。
【简祁昭】：或者，你想出去吃？朋友推荐了一家新开的云南菜馆，据说味道很正宗。
【简祁昭】：［图片］［图片］
后面还附上了菜馆的环境图和菜品推荐。
黎知桃看着屏幕上那条带着小心翼翼和讨好的信息，忍不住笑了笑。
她回复：【在家吃吧。清蒸就好。】
【简祁昭】：好。［笑脸］
一个简单的、系统自带的笑脸表情，出现在简祁昭的对话框里，让黎知桃觉得有种奇妙的反差萌。
下班时间刚到，简祁昭的信息就又来了。
【简祁昭】：我到了，老地方。
黎知桃收拾好东西下楼，果然在早上的那个转角看到了他的车。
这一次，她没有再让他停在路口。在他询问的目光下，她轻声说：“开到公司楼下吧。”
简祁昭眼底闪过一丝惊喜，立刻点头：“好。”
他明白，这是她愿意让他们的关系，稍微向前迈进一小步的信号。
车子停在公司楼下，不可避免地引来了一些同事好奇的目光。黎知桃尽量自然地坐进车里，系好安全带。
“累不累？”简祁昭一边发动车子，一边自然地问道。
“还好。”黎知桃放松地靠在椅背上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，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。
仿佛他们之间，那三年的隔阂与冰冷，正在被这种日常的、温暖的相处一点点消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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