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晏如随手从随身携带的小袋中取出零食，一边填补着空腹，一边无聊地聆听着外界的喧嚣。
她再次听到了昨晚那位姑娘的声音。
“小心行事，他们会护送你至安全之所。若三日后我未能归来，你便前往荆州安佛寺，那里的住持会为你提供庇护。”赵启叮嘱道。
“知道了。”
姑娘的语调依旧淡漠，但在短暂的停顿后，苏晏如又听到了她的关切：“你也要多加小心。”
随后是赵启轻笑一声：“我自会留意。”
紧接着，苏晏如听到了脚步声向门口移动，以及马车渐行渐远的轲轲声。
苏晏如暗自揣测，赵启这是先行将那位姑娘遣走了。
她拍了拍手，小袋子中的零食已经见了底。
正当她躺在床上，即将陷入梦乡之际，房门被悄然推开。
赵启推门而入，瞥见二郎腿横在床上的苏晏如，微微皱眉，旋即退出房门。
“出来。”
苏晏如不满地撇了撇嘴，整理好衣衫，缓缓步出房间。
庭院中，众人已换上了农夫的装束，连赵启也身着一件朴素的粗布衣裳。
赵启直接将一件黑色斗篷扔向苏晏如：“穿上，跟我们走。”
苏晏如未作片刻迟疑，便裹紧斗篷，戴好帽子。
伴随赵启，她步出小院，众人徒步向城北门行进。
正午时分，他们抵达北门。
城楼之上，沈述白早已远远眺望到那抹黑色斗篷下的苏晏如。
紧随其后的男子与她略有几分相似——沈述白暗自揣测，此人应是赵启无疑。
沈述白步下城墙。
此时，赵启一行已至城门前。
近身一瞥，沈述白注意到赵启手中紧握的匕首，正抵在苏晏如腰际。
沈述白面色骤变，目光急切地转向苏晏如。
她迎上他的目光，微微眨眼，嘴角掠过一抹笑意，全然不见被劫持的惊慌。
原本悬心的沈述白，见状也渐渐平静下来。
“沈述白，放我们离去。”
赵启跨前两步，匕首紧逼苏晏如脖颈。
沈述白眉峰紧蹙，向身后守城士兵略一挥手。
士兵们即刻让开通路。
赵启不料一切如此顺畅，手握匕首更紧，低声对苏晏如警告：“休得轻举妄动。”
苏晏如被他轻轻一推，从沈述白身边经过，闻言只是轻轻一笑，并未开口。
“你笑什么？”
“笑你愚笨。”
赵启匕首又逼近几分：“你意欲何为？”
苏晏如唇角微扬：“今晨你遣人护送夫人往南门而去，岂料她现已在沈述白掌握之中。”
赵启身躯一震，手势不稳，无意间在苏晏如脖子上划出一道伤痕：“你这是胡言乱语！”
他筹备得如此精细，怎可能……
苏晏如痛得微微皱眉：“若是不信，你大可询问沈述白。”
赵启脚步一顿，挟持着苏晏如转身，目光投注在原地伫立的沈述白身上。
沈述白目睹苏晏如颈上的伤口，面色寒若冰霜，目光如同利刃，仿佛要将赵启切割成碎片。
赵启的神色难看。
二人原本便为同胞兄弟，容貌本就相像，此刻愤怒之下，更是如出一辙。
苏晏如不由心中暗忖：这家族遗传的痴情脾性，果然一脉相承。
“沈述白，阳儿是否在你手中？”赵启声音嘶哑。
沈述白眉梢微蹙：“方阳儿，烟柳巷中的淸倌儿，的确在我这里。”
赵启目光赤红：“将她释放！”
“放她可以，但你必须束手就擒。”
赵启冷哼一声：“你这是在做梦！别忘了你的女人还在我掌控之中。”
苏晏如向沈述白递了个眼色，示意他不必担忧。
沈述白的目光落在赵启手中的短刃上，眼神微眯，寒光一闪。
苏晏如倒是神情淡然，对赵启说：“你的夫人无辜，锦衣卫不会对她不利。我觉得让她自由，才是明智之举。”
赵启望向苏晏如：“你在帮我？”
“我不过是在帮自己，毕竟谁都不愿脖子上架着利刃。”
赵启紧咬着牙关，目光扫过四周密布的锦衣卫，脸色凝重如石：“我所求，不过让她平安而已。”
“若她安好，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？”苏晏如追问。
赵启未立即作答，但苏晏如已明了其意。
他本可独身逃脱，却选择了绑架她，引起轩然大波，不过是为了分散视线，让方阳儿得以顺畅离京。
此女在他心中的分量，由此可见一斑。
“你可曾想过，即便沈述白此刻放她离去，你也将难逃一死。从京城至荆州，路途漫漫，你如何确保她一路无恙？”
稍作停顿，苏晏如接着说：“况且，她目前的身体状况需要静养，长途跋涉恐怕难以承受，弄不好会命丧途中。”
赵启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，苏晏如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如同石雕般僵直。
“那么，你真的打算让沈述白的人放她离去吗？”苏晏如再问。
“我建议你投降。你的身份特殊，或许不会遭受极刑，顶多在牢狱中度过余生。只要生命尚存，就有再见妻子的可能。”
“反之，若你坚持顽抗，唯有死路，甚至可能累及你的妻子。”
“人生在世，须看得开，不宜过于固执。生存，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“你以为如何？”
赵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，他咬牙怒吼：“住口！”
苏晏如轻嗤一声，沈述白则怒目圆睁，瞪视着赵启。
何必怒吼！
赵启呼吸急促，内心却在认真权衡苏晏如的提议。
听起来是个相当不错的提议，然而……
“我该如何确信，在我缴械投降之后，你们会对我夫人以礼相待？”
苏晏如微启嘴唇，略一迟疑，缓缓开口：“我们虽不能承诺给予你夫人特殊待遇，但沈述白绝不会伤害自家侄儿。”
赵启顿时愣在原地，心跳漏了一拍，目光愣愣地发直：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阳儿她……”
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几分惊喜。
“不错，确实如此，她已经有了身孕，已有两个多月。只是她体质过于虚弱，若不精心照料，恐怕这孩子难以保全。”
“你没有骗我？”
“我何须欺骗？你当我那颗软筋散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？只需我愿意，沿途便能将你制服。我只是希望你能主动认罪，哪怕是为了你所爱的人和尚未出生的孩子。”
赵启的手颤抖不已，之前的种种迟疑在此刻全部烟消云散。
他放开了苏晏如，手中的匕首“哐当”一声落在地上。
沈述白迅速上前，将苏晏如拉至身后，警惕地盯着赵启。
赵启的面庞仍带着一丝恍惚，嘴角微微扯动，眼眶有些湿润。
赵启的手下纷纷错愕，也跟着放下了武器。
苏晏如轻按沈述白的手，他刚才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。
沈述白紧握苏晏如的手，向王坤福挥了挥手。
王坤福带领手下上前，为赵启等人扣上铁链。
在被带走之际，赵启回头看向苏晏如：“你答应我的事切勿食言，否则我即使化为鬼魂，也不会放过你。”
苏晏如微微颔首，同时抬起沈述白的手，轻轻将他的三根手指弯成发誓的姿势。
赵启目光凝重地望向沈述白：“你体内流淌着赵家的血脉，望你能念及这份亲情，善待阳儿和我的后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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